少年走到一旁解下腕帶,聲音足夠讓演武場的新兵們聽見:“如果多一些實戰經驗,想必以後很多人都未必是你的對手,其中也包括我。”
大漢心裡明白楚懿的謙詞是在幫他。
他只是一個徒有力氣的屠夫,沒讀過兵法、也沒上過戰場。若不是妻離子散,父母雙亡,他也未必想著會來投軍。白羽營裡許多將士滿腔熱血,對於大漢這樣的人,只覺得拎到戰場上必然會變成廢物。
楚懿如此誇贊,也是讓一些將領重視到大漢的優點,而不是總去挑他的錯處。
大漢看著楚懿,撓了撓頭,羞赧道:“謝謝小將軍!”
“無事。”
嘈雜的訓練聲重新響徹演武場。
楚懿正準備往營帳的方向走,忽然,遠處一道挺拔的身影邁步而來。
慕昇快步走到他面前,立定,拱手抱拳道:“小將軍,江小侯爺昨晚送入暗牢後不久便被嚇暈了,剛剛才醒過來。這會兒正在牢裡嚷嚷著要見您,怕是見不著,不會善罷甘休。”
楚懿神色不變:“看來他倒是沒受太大委屈,精神頭不錯。”
慕昇壓低聲音,垂首彙報:“江侯已派人四處打探訊息,言辭頗為強硬,顯然有意施壓。此外,國公府那邊也傳了信兒過來,希望您盡快做個決斷,以免節外生枝。”
“知道了,”楚懿垂眸,食指輕輕敲了敲刀鞘,挑眉道:“那我就再當一次十惡不赦的人,去磨磨他的銳氣。”
軍營暗牢位於白羽營西側,建在地勢較低的石窖之中。石壁潮濕陰冷,牆角燃著兩盞油燈,昏黃的光影投射在斑駁的牆面上,空氣裡彌漫著一股黴濕的鐵鏽味。
“砰——!”
江天淩猛地踢了下身後的牆壁,鐵鏈隨著他的動作劇烈晃動,發出清脆刺耳的響聲。
他臉上帶著幾分怒意,嘴裡不休不止地嚷道:“你們這是濫用私刑!我可是江侯的嫡子,你們敢關我這麼久?楚懿不來見我,我就死在這裡,看你們怎麼交代!”
牢外的守衛面無表情,顯然習慣他的折騰,任由他吵嚷,不作理會。
江天淩掙紮了一番,見無人理睬,又換了個策略,冷笑一聲,目光陰沉:“哼,楚懿怕是理虧了吧?所以才不敢見我!”
話音剛落,鐵鏈摩擦發出一聲沉悶的“咔噠”聲,牢門緩緩推開,潮濕的空氣迎面撲來。
江天淩轉頭望去,只見牢門外,楚懿站在昏暗的燈影之下。
“我來見你了,小侯爺。”楚懿嗤笑一聲,邁步踏入牢房,隨手接過一旁守衛遞來的刑杖,指腹輕輕摩挲了一下,像是在估量力道,淡淡道:“剛才是誰說,要死在這裡的?”
江天淩頓時噤了聲。
楚懿慢條斯理地把玩著刑杖,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既然你心意已決,那我便不留你了。”
說著,他微微抬了抬手,旁邊的守衛立刻上前,熟練地解開了一根纏繞在江天淩手腕上的鐵鏈。
江天淩臉色一變,猛地掙紮:“你要做什麼?!”
楚懿語氣淡淡:“不是要死嗎?我不過是成全你。”
說著,他隨手把刑杖遞給旁邊的守衛,漫不經心地吩咐道:“既然江小侯爺有此覺悟,便給他個痛快,省得汙了牢房。”
“等等!誰敢動手!”江天淩眼底閃過一絲驚慌,連忙喊道:“我不過是隨口說說,楚子瞻,你莫當真!”
楚懿不置可否,緩緩俯身,視線與他平齊,語氣淡淡:“江天淩,你該不會真以為,我會顧忌江侯吧?”
江天淩額間滲出一層冷汗,“楚子瞻,你真是個瘋子。”
楚懿隨手把刑杖拋到地上,從一旁的木案上拿起一疊紙和一支筆,扔到江天淩腳邊,抬了抬下巴,道:“寫吧。”
“寫、寫什麼?”
楚懿不疾不徐道:“你在杏鶯樓喝花酒時遇見的人、無意間說出的資訊,以及對方說了什麼,好好回憶一下,寫出來。什麼時候寫完,什麼時候放你走。”
言罷,轉身向牢門外走去。
江天淩心有不甘地咬牙。
他不過是喝醉了酒先後對孟芙和容今瑤出言不遜而已,連手指都沒碰一下,卻被關進這陰暗潮濕的暗牢,吃了一夜的苦。原以為楚懿最多嚇唬嚇唬,給點懲戒也就作罷,誰知竟費了這麼大周章來整治他。
為了誰,不言而喻。
江天淩心頭憋著一口氣,不禁冷笑道:“楚懿,為了個女人至於嗎?”
楚懿頓住腳步,回身,冷眼掃向他。
江天淩硬著頭皮繼續道:“做了死對頭的駙馬,成親以後還為了她這麼大動幹戈。你不是一向清醒冷靜麼,怎麼也玩起兒女情長這一套了。”繼而不屑地呸了一聲,“呵,如此一看,和我沒什麼兩樣。還不是沉迷美色,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