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懿的手微不可察地頓了頓,指尖停留在她腳踝上半息。片刻後,他輕輕提起她的腳踝,將她的鞋履重新替她穿好。
少年眼底意味難辨,輕嘲地笑道:“為人臣子,奉君之命。我掌白羽軍精銳,為大昭基業徵戰四方,除了海清河晏、天下太平,並無別的希望。”
容今瑤愣了愣。
他答得理所當然,字字句句皆是大昭將領該有的氣度,忠君為國,護佑江山,言語間不夾雜任何私人情緒,彷彿天下安寧便是他唯一的追求。
——可她總覺得,他的答案未必如此簡單。
車廂內一時間沉寂下來,只有馬車碾過道路的沉悶聲響。
容今瑤若有所思地垂下眸子,隨意撥弄著衣角,似是在思索什麼。
“還不是因為公主心裡對我別有所圖……”
他知道。
楚懿一直都知道,她對他別有所圖。
先前她佯裝傾慕、費盡心思撩撥,所圖不過是讓這段婚約如期履行,不曾深入到感情這一層面。
可現在,因為江天淩的話和楚懿捉摸不透的態度,她無故生出一絲不安,總覺得自己頭上正懸著一把劍,不知何時便會驟然落下。
僅是相敬如賓,已然不夠了,她須得多走一步。
譬如,讓楚懿喜歡上她,從而無論發生什麼,他都會需要她、護著她。建立另一種關系。
容今瑤望向窗邊人,目光不自覺收緊了一瞬。
今日夏至旬休,他未著平日裡操練的勁裝,而是換了一身常服,勾勒出肩背淩厲的線條。淺色錦緞在燭火照耀下隱隱泛著冷光,少了幾分甲冑加身時的肅殺之氣,反倒襯得他面板稍顯冷白,幾分禁慾和矜貴。
容今瑤輕輕勾了勾指尖。
此時此刻開始,她所想所圖,只為楚懿的心。不過這只狐貍太過心機叵測,她得一步步慢慢攻陷。
……
簷下的燈籠漸次亮起,暖黃色的光在夜裡緩緩暈開,把府邸籠罩在靜謐中。
容今瑤沒有腳傷,腳踝處磨出來的一點紅腫早已不見蹤影。不過做戲要做全套,既然她已經開口撒了嬌,那麼回臥房這段路,自然還是得由楚懿代勞。
楚懿不出意外地哂笑道:“容昭昭,這麼嬌氣啊。”
話雖如此,但該做的一樣不差。楚懿抱著她跨入房門,穩穩將她安置在床榻之上,動作幹脆利落。
安頓好,楚懿沒打算久留,正欲起身離開,衣袖卻被人突兀地攥住了。
他目光微動,偏過頭垂眼,看著抓著自己袖口的那隻手,再上移到她的臉,露出疑惑的神情。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油然而生。
只見少女往牆側挪了挪,留出床的另一半,隨手理了理枕衾,把被褥放在中間,橫亙出一條界限。
他尚未開口,容今瑤已仰起頭,神色自若道:“上次說分房是我草率了。”
她眉眼澄澈,剪水秋瞳濕漉漉的,臉頰綻出紅暈,“今晚開始,我們要像尋常夫妻那樣,同睡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