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他要丟下自己離開,猛地睜開眼睛,卻見他徑直走向了對面的席位。長袍隨他的動作輕輕晃動,他在顧衍之面前站定,聲音清冷,全然沒了方才叫她起床時的溫柔。
“別睡了,起來——”
顧衍之睫毛輕顫,緩緩睜開眼睛。一旁同樣睡著的畫扇也被這聲音驚擾,坐直了身子。
千提抬手揉了揉眼睛,將肩上那件披風擱在案上,還未起身,便聽見封易初輕笑了一聲,對顧衍之調侃道:
“平日你倒是注重那些繁文縟節,今日倒好,帶頭在宮宴上睡覺。”
可昨夜,帶頭睡覺的,分明是她……
千提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起身朝三人走去。
燭光灑在封易初身上,勾勒出他如遠山般清冷而縹緲的輪廓,恰似九重天宮上誤入凡塵的謫仙。幾縷碎發垂落在臉頰兩側,又為這張仿若神祇的面容添了幾分煙火氣。
千提在他身側站定,道:
“顧大人近來操辦宮宴,已是夠辛苦了,大到宴會禮儀程式、官員座次安排,小到朝會禮節,哪個不是他一手操辦的?阿初就別為難他了。”
她兩手輕輕揪住封易初的衣袖,靈動的目光卻落在了一旁同樣剛睡醒的畫扇身上,狐疑道:“不過丞相姐姐怎的也睡著了?昨夜的歌舞這般無趣的嗎?”
顧衍之聞聲側眸,正對上畫扇還有些迷濛的眼睛:“畫畫?”
“……嗯?”畫扇晃了晃腦袋,只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可如今去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只好無奈地笑了笑,道:
“怪了,昨夜子時正刻,你突然便趴在案上睡著了,我還笑你忙得不知休息,轉眼卻覺著睏意難消,不知為何竟也睡著了。或許……當真是今年這宮宴有些無趣罷。”
說完這話,瞥見顧衍之帶著些委屈的眼神,她用力眨了眨眼睛,緩過神來,“回家罷。”
顧衍之便牽著她離席,千提和易初緊隨其後。
“丞相姐姐!”千提小跑著想去畫扇身邊,卻被封易初揪著衣領拉回來,只好乖乖回了他身邊,兩手攬住他的手臂,提高了音量與畫扇搭話道:
“丞相府上的廚子告假回家了,今夜不如來國師府用膳,叫上慕公子和謹兒姐姐一起,我讓阿初給你們做些好吃的。”
“我不會。”封易初不動聲色地將手臂從千提手中撤離,冷聲拒絕:“昨夜公主不是相中了宴會上那位舞郎嗎?如此出塵的男子,怎的不將他帶回去給你做?”
他心中依舊酸楚,刻意沒叫她的名字。
一想到昨夜千提盯著那舞郎出神的模樣,他便氣得牙癢癢。好不容易平複了情緒,如今又想起這事,心中又酸得不行,連聲音也不自覺帶了些冷意。
“誒?可以嗎?你不是不喜歡我養面首的嗎?今日怎的這麼大度了?”千提依舊不曾聽出這話裡的醋意,只以為他是不願做飯,想找那舞郎替他,便自顧自道:“可那舞是昨夜才跳的了,如今若是要找人回來,只怕……”
“咳咳……”畫扇恨鐵不成鋼地回頭,沖千提比口型:“吃醋了,哄哄。”
“嗯?”千提這才察覺出異樣,微微仰頭,瞥見封易初難看得跟死了三天似的臉色,頓感不妙。
“阿初……我沒相中他,真的……他沒你好看,你最好看了……我心底只有你一個……”
她幹笑了兩聲,試圖去牽他的手,卻又一次被他甩開。
“滿口甜言蜜語,沒一句真心的。”封易初冷笑一聲,快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