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消離開,院落中重新變得冷清,風中氣息冷冽,夾雜著淡淡的梅花香氣。
謝豔秋嘆了口氣,抬頭看天上懸月。
月相彎彎,如一枚玉鈎,映出心頭一片荒蕪。
他沒有辦法不去想,在瀝風齋見到童霜玉時,女子面上冷漠的神情。
在太歲淵的懸崖上再度見到她後,他便一直刻意忽略著那些與她有關的惡言與傳聞。
哪怕一遍一遍讀著那些文字,他也不願將它們與她相聯系起來——他總是試圖尋找蛛絲馬跡,將她與那樣的事情分割開來。
然而在今日,那個從來不肯承認的殘酷事實,終究被血淋淋的撕扯在面前。曾於記憶中明媚張揚的少女,似乎真正變成了如今世人口中所描述的,他不認識的,陌生的模樣。
他一直以來對於她的心軟,也成了某種可笑的嘲諷。
謝豔秋沉默的坐在院中石桌上,坐了一夜,待到清晨時,垂眸站立起身,拂去落在衣衫之上的,細小的梅花碎片。
他取出那張寫著奇異文字的毛邊紙卷,指腹輕輕的摩挲過上面文字。
最後無聲的將其碾作粉霽。
他動身,再度往瀝風齋去見童霜玉。
於瀝風齋前被朱鸞攔住,告知童霜玉有事將要出行,不方便見他。
謝豔秋回想起從霽消口中所聽到的那一段關於他們想要留在魔域的原委:“是去陰水澤嗎?”
朱鸞掀眸,神色有一瞬明顯的驚訝,沒有回答。
只道:“與謝道君無關。”
她跟著童霜玉許多年,對於她的各種情緒與狀態感知最為敏銳不過。如今的童霜玉大抵是不想見什麼謝豔秋的,剛經歷完那一遭事情,只需要獨自一人的清淨。
並且……
那日發生在瀝風齋門前的事情,她雖未能親見,卻也有所耳聞。
這種時候,絕不可能逆著殿下的心意來。
謝豔秋也察覺出朱鸞的意思。
沉默了一瞬,道:“我不會再與她爭執。只是陰水澤中遍佈妖息濁氣,她先前所受的傷未愈……我不放心。”
這話聽起來倒像是為童霜玉考慮。
朱鸞停頓了一瞬,掀眸打量他,半晌之後,沒有再次反駁,只道:“我會將道君的話轉告殿下。”
謝豔秋微微頷首,等在瀝風齋外。
很久以後,才見朱鸞出來:“謝道君請。”
謝豔秋跟隨著朱鸞沿廊道走入瀝風齋中。
這是他來到魔域,第一次進入她所居住的地方。院中四處的裝橫簡潔,顏色大多為素雅寡淡的藍白色,身處其中空蕩而冷清,往來出入的侍女與安防衛也十分安靜,沒什麼人氣兒。
拐角彎折,在一處房門前停下。
朱鸞叩門:“殿下,人到了。”
裡面冷冷清清的一聲:“進來。”
朱鸞側身,給謝豔秋讓出空間,謝豔秋抬手推門,走入進去。
房間中一身素藍色衣衫的女子坐在桌案前,右手撐著臉頰,正懶懶的看他。
她的衣擺在桌案兩側鋪展開來,像是剛剛落幕的天空,上頭白色的雲曇花散瓣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