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數日的夢中都是那些聲音。
混雜著過往一切所看到的畫面,所聽到的痛哭。
他們也只是,普普通通的,無辜的。
誠如那些聲音所說,他們什麼也沒有做錯。
就算是做錯了,或許便應迎來死亡,而不是一堵高牆圈禁,世世代代只能仰頭望天,在每一日的搏鬥與廝殺之中求取生存。
是啊。
憑什麼呢?
那之後很久,童霜玉都沒有再去厄鬥場。
直到她的傷養好,做下一個決定。
她想改變些什麼。
既然手中握有權力,為何不做些什麼呢?
於是便有了那樣一段,如烙鐵一般燙印在她身上的惡行。
合道二十三年,縱魔域厄鬥場群魔出逃。
二百二十一死一百六十七傷。
從厄鬥場離開的那一刻,曾經哀痛著,悽厲著乞求她的諸般魔物,便像是失控了一般。
燦金色的律令光芒自他們眼中亮起,驅動出藏在骨血中的殘虐嗜殺本能。
那聲音有如魔咒,降臨在土壤之上,一遍又一遍的告訴他們……只要殺死厄鬥場外的魔,他們便能夠獲得永遠的自由,便可以再也不回到那地方中去。
那一日血流漂杵,滿地殘屍。
那是魔域自六域混戰以來傷亡最為慘重的一次戰爭。
童霜玉只覺得自己坐在屍骸堆疊的空間之中,女子的手奄奄一息的抓住她,然後松開,最終垂落下去,與被血色染成汙髒的紅發貼觸在一起。
她明明是想幫助他們,是想救他們的。
為什麼……反倒造成了更多的傷亡?
為什麼呢?
童霜玉捂著額角,只覺得識海在瞬間炸裂開來,無數雜亂的聲音湧入進去,彷彿煙火爆竹,又彷彿逆浪駁風。
痛。
好痛。
太痛了。
整個人都好像要被撕裂開來。
暗灰色的天空聚集雲層,凝結成沉重的水珠,滴滴掉落下來。
砸在頭發,面板,衣衫。
每一下,都像是一塊小石頭,沉重,疼痛。
她大聲的叫喊出來,卻只感受到天地寂靜,聽不見半分聲音。
好痛啊。
好痛……
童霜玉睜開眼睛,眼前的視線模糊,水汽掩映的視線中,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容。
墨黑色衣衫的青年雙手按住她的額角,額頭貼觸著她的額頭。
他用一種近乎溫和的聲調哄騙著她:“小鶴,別怕,小鶴。”
他的眼中有燦金色的光芒亮起,他的聲音在記憶與現實中交疊,溫熱的呼吸打在面龐上,似乎在驅散鋪天蓋地的寒冷。
“凡以律法,必不可違;凡以規則,必不可逆。”
他按著她的額角,聲音似乎有什麼力量,一遍一遍重複著,使她識海中的疼痛與紊亂被安撫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