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離得極近,咫尺之間,甚至可以看清倒映在彼此瞳孔中的自己。
氣息與面容都再熟悉不過,相處的氛圍也自然而隨意,但這並不能掩蓋過去曾經發生的那一切——最難的時候是他,最恨的時候也是他。
尤其那雙微微笑著的眼瞳,不用仔細去看她也知曉,笑意並不達眼底,盡處是平靜與冷漠。
“再問一遍。”童霜玉平靜的抬手,慢慢把杯中茶水澆在他的頭上,“朱鸞呢。”
滾燙的熱水流淌過面龐,竇沉驍下意識眨了下眼睛,卻還是忍著,捉起她一縷發絲聞嗅:“區區侍女,我賠你十個百個——”
童霜玉抬手一鬆,杯子直接砸在竇沉驍臉上。
杯底撞擊鼻子,帶來猝不及防的悶痛。
竇沉驍:“……”
他只能鬆手,悶悶地接住杯子,“開個玩笑,生這麼大氣作什麼……朱鸞是你的人,我怎麼敢動?只是讓她睡一會兒罷了。至於那個謝豔秋,我把他關起來了,到時候鑰匙給你,是殺是剮看你的心意。”
“那青魑呢?”童霜玉問。
“什麼青魑?”竇沉驍不解。
童霜玉平靜的提醒他,“你揹著我,與林琬瓔,烏扶聯手,設計引走青魑。你把她引到哪裡去了?”
竇沉驍手上仍端著那隻杯子,輕輕搖晃了片刻,轉到方才童霜玉所面對著的位置,仰頭將其中剩餘的茶水喝掉。
蔓延在臉上的茶水順著青年下頜滾落,自喉頸滑入衣領。
“我是感知到你有危險,才從你關我的地牢裡爬出來的……我那麼喜歡你,怎麼會動你的人呢?小鶴,這可不能亂冤枉。”
“從頭到尾,我可沒見到那小丫頭一眼啊!”
童霜玉看了竇沉驍一眼。
他將杯盞放回到兩人之間的小桌上,身體前傾,面上的神情無辜,彷彿真的全然不知。
面對這樣一個家夥,不惱不怒,一切的攻擊都彷彿落在棉花上,有種無處使勁的滯悶感。
是這樣。
又是這樣。
從那個時候起,就是……
看起來好像死皮賴臉,任打任罵,但實際上對於他心中所認定的事情從無半點退讓,彷彿一個牛皮袋子,永遠頂不到邊,永遠找尋不到撕裂的辦法。
在太歲淵懸崖上,被滄極宗三名長老圍攻住的時候,驟見竇沉驍出現,童霜玉的心底並非所謂的喜悅或者放鬆。
當初把這家夥關進麟遊宮地牢的時候,她便檢查過了,他對自己的下手十分狠絕,筋脈悉數挑斷,抽離,別說自地牢中闖出來追至太歲淵懸崖上救她,就是想要正常的站立行走都應該困難才對!
結果卻……
她費盡心機將他關入牢籠,之於他來說卻只是形同虛設。
不過是貓戲老鼠般的玩弄罷了!
童霜玉捂住額頭,感覺那藏在識海中,如海浪般翻湧的聲音向她襲來:
“小鶴,我喜歡你呀。”
“因為我喜歡你。”
“喜歡。”
“喜歡喜歡喜歡。”
“因為喜歡你,所以才……”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夏日的午後,鳴蟬嘶嘶的叫著,樹葉勉強鋪落下來的碧蔭攔不住半分的燥熱。
她坐在樹下,看著遠處的小孩子們三兩聚在一起,跑跳玩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