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霜玉忍不住偏頭看了一眼:“你在做什麼?”
謝豔秋:“……”
青年的喉頸微微滾動,片刻後,終於像是投降般開口:“我沒有靈力,生不起火。”
“……”
童霜玉翻了個白眼,抬手一指,便有火焰從那幹枝上燃燒起來。
燃燒起來的暖意終於驅散了幾分回蕩遊玩在這山洞中的冷冽,光線也微微明亮,與洞口那片日光落影相交融彙。
火星噼啪跳躍的聲音落入耳中,提醒著這空間中的寂靜。
最後還是謝豔秋開口:“你……還好嗎?”
“死不了。”童霜玉淡淡的說。
謝豔秋掀眸,隔著灼燒起來的火苗兒看她——她安安靜靜的坐著,雙手環抱膝蓋,肩上傷口被衣領遮蓋住,全然看不出昨日的駭人模樣。
黑白摻半的發絲被火光暈染成暖色,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發中那素白的顏色較之先前增添許多。
“童霜玉。”
謝豔秋指腹微微蜷縮,遲疑了一瞬,問出那個從見到她時便徘徊在心頭的問題:“你其實……並不想他們死,是嗎?”
“誰?”童霜玉咬著果子掀眸。
“陰水澤的妖。”謝豔秋道,“即便他們之中有暴起攻擊你的,你卻還是讓烏扶將他們帶出去,自己留下來斷後……甚至受了傷。”
童霜玉順著他目光瞥了一眼自己肩頭:“你覺得我是為了救他們受傷?”
“不是嗎?”謝豔秋蹙眉。
童霜玉卻沒有回答,只是微微笑了:“謝豔秋,你知道什麼是魔嗎?”
“心性不堅,入歧途者,為魔。”
謝豔秋念出自年幼時便烙刻在識海中的文字。
童霜玉眼角彎得厲害,笑意似乎擴大:“你們仙門總是這樣說,記刻在書本上,撰寫成文字,一代傳給一代。但實際上,有許多人,一生之中,卻連魔都沒有接觸過。”
她輕輕嘆了口氣,目光望向洞外,那點點的燦金色日光似乎也染到她的眉目之上。
右手抵著臉頰,漫不經心的開口:“這世上本沒有魔。從陰水澤喘息著活下來的妖,從天門塹拼命爬出來的人,從混沌城被驅逐出來的怪物……所有被放逐拋棄之生靈堆聚在一起,在黑暗的空間中互相搏殺,發爛發臭,謀求生存,才成為魔。”
“魔從沒有善心,魔是不會救人的。”
“我不在乎他們的死活。我之所以救他們,也只不過是因為,他們就算要死,也不能是犯在我手裡罷了——厄鬥場中,自有天命。”
“凡事論跡,而不論心。”謝豔秋道,“你不必將自己說成那般模樣。”
“謝豔秋。”
童霜玉突然道,“我一直好奇,你似乎總對我抱著某種莫須有的幻想,覺得我應當是個好人。起初我不在意,如今突然想到,便也覺得有些意思——究竟是什麼,讓你對我生出了這樣的想象與臆測?”
謝豔秋沉默了許久,才緩緩抬頭,隔著火焰與她對視:“我年幼的時候,曾獨自一人執行任務,不慎迷路,到這陰水澤的邊緣。我受了傷,靈氣滯行,虛弱之時正碰上混沌城中的車隊抓捕半妖……所幸有個少女截了車隊,將那些妖全部放離,並帶我回家,領我治傷。”
“後來我傷好,便與她分別,多年未能再見,直到太歲淵懸崖之上,風刃獵獵。”
童霜玉眯起眼睛:“你覺得救你的這人是我?”
謝豔秋頷首:“我不知曉這麼多年來你經歷了什麼,但無論你將自己偽裝成什麼模樣,人對於自己親身經歷的事情總不會作假。在魔域,無論是無論是青魑,還是朱鸞,甚至於瀝風齋中的侍女與看守我的安防衛,他們都對你十分忠心且敬重。這些時日,我詢問每一個人,都能夠從他們口中聽到與你有關的美好描述。”
“你把自己偽裝得像是刺蝟,所有的刺上塗滿毒液,誰靠近你便展現出最兇惡的模樣給誰……但實際上,你的心中有愛,有善,亦有憐憫。”
“你從來不是外界傳言所說的什麼‘妖女’,你與我記憶中所知曉的那個‘小鶴’,其實是一般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