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霜玉回去瀝風齋,卻在門口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素色衣衫的青年披了一件裘衣,站在冷風之中,發絲被風捲起,有著微微的散亂。
童霜玉走過去,便見他邁步要湊上來,語氣沒什麼腔調道:“滾開。”
她越過謝豔秋,徑直進了瀝風齋中,剛想要關門,卻驀的被青年捉住手腕。
門扇落在他的小臂處,卡了一瞬。
童霜玉掀眸。
她的聲音冷冷,甚至帶著點浮躁和厭煩:“做什麼?”
“……我有事情要問你。” 謝豔秋道。
他唇微微翕動,盡量使自己的聲音平穩,卻還是忍不住帶上了些許的微顫:“魔域厄鬥場,我一直有所耳聞。殘忍嗜血,互相殘殺之處……你既在魔域,為何要容忍它的存在?”
童霜玉冷冷看他:“魔域的事,與謝道君何幹?”
“我見到霽消了。”謝豔秋道,“他被朱鸞帶回院子裡,我正撞見。既然你非得要將他們送入厄鬥場之中,當初又為何從奇物樓中帶回?”
“他們活不下去。”
童霜玉打量著謝豔秋,神色平淡道,“半妖容貌特殊,一旦出現在混沌城,當即便會被當做‘貨品’以交易售賣。”
“我給過他們機會,他們不願留在混沌城,自己跟我來魔域的。”
“他們願意同你來魔域,便是信任,你怎可……”
話沒有說完,被童霜玉打斷:“信任?同我談信任,同一個魔……謝道君,你難道不覺得可笑嗎?”
“魔者生來殘忍嗜殺,便是同族也不放過。厄鬥場為之所建,他們想要在我魔域生存,便得依從魔域的規則——有何問題?”
謝豔秋反駁:“以嗜殺而求存的規則,本便不合理!”
童霜玉:“這話可笑。世間生靈,哪個不是踩著與自己相同面貌的血肉屍骨,踏位向上?便你們仙門,天門塹下血染池林,積骨百萬,難道就算不上嗜殺?”
“……”
謝豔秋看著她,眸光微顫,不理解她所說的話語:“天門塹下皆是有罪之人,違反律令,應受其罰。”
童霜玉嗤笑:“仙門道貌岸然,以天門塹勘惡欲邪執,引以為律令規則,又怎知厄鬥場不是魔域的規則?”
她像是一隻藏羽的鶴,此刻突然暴起,直戳人內心深處最為薄弱的那一面牆壁。
掛念應聲而碎,暴露出血淋淋的現實。
“謝豔秋,這世間本沒有魔。從陰水澤喘息著活下來的妖,從天門塹拼命爬出來的人,混沌城中被放逐拋棄之生靈堆聚在一起,才成了魔。按你們的規則,生活在這裡的,全都是該死之物。”
“一人殺,與眾人殺,有何區別?你既認可天門塹的規則,又何需假惺惺同情今日爛在泥沼裡的已死之物?”
謝豔秋的手被她掰得生疼,卻不肯松開:“不是這樣的,小鶴。你不當是這樣的。”
“不當是這樣?”
童霜玉毫不留情將手從謝豔秋掌心抽走,“謝豔秋,閉嘴吧。你所知道的我,難道不正如那些謠言之中所描述的——心狠手辣,偏執惡毒……有何分別?你從未認識過我,又從何知曉我當為什麼模樣?”
門“砰”的一聲在面前關閉。
午後陽光燦爛,落在謝豔秋身上,掌心滿布鮮血,有如冰窖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