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豔秋遲疑了一瞬,邁步向那聲音來處行去。
梅林之後視野開闊,是一處湖泊,湖中一隻紅頂的八角暖亭。亭上有一女子靠坐欄杆,半支著腿,正仰頸飲酒。
透明的酒液順著她喉頸滾下,她抬著手輕晃酒壇,聽到裡面不再發出聲音,便隨手將其拋擲。
落到亭角,砸上亭柱。
發出清脆的又聲響。
聽到這第二道碎裂瓷片聲音的瞬間,謝豔秋便感覺心口好像被什麼用力撞了一瞬,恍然意識回神,
他當然認得出那女子——
只一眼,他便認出來了。
即便相隔著這樣遙遠的距離,也能夠清晰辨認出來,那便是她。
一時間那些好容易被拋至腦後,壓按下去的記憶又反泛上來。
而那女子也側目,向著他的方向看過來。
兩人誰都沒有動,目光對視了片刻,遠遠地他瞧見她似是露出個笑。
然後微微抬手,對他招呼。
……
縱使心中雜亂,謝豔秋遲疑了片刻,還是穿過窄長橋梁,向著湖心暖亭走去。
暖亭中有用來維持溫度的靈石,踏入進去便感受到周身的寒涼之意被擠佔驅散,撲面是濃鬱的酒釀味道。
又冽又沖。
女子一身素衣,袖上點點墨色暈染,黑白摻半的發絲垂在肩上,左手輕搖晃酒壇,神色怔怔的望著他。
那雙眼睛漉漉,仿毒被水浸潤,往日兇戾張揚的眉目,竟也顯現出幾分罕見的柔和脆弱來。
謝豔秋心口微微揪著:“你……”
話沒有說完,便被打斷,聽她垂眸,低聲喃喃道:“頭疼。”
她右手按著額上xue位,自己給自己揉了兩下,似乎沒什麼效果,整個人神色都鬱悶。
鬱悶了一會兒,才抬頭以一種怔松的目光看向他。
……
謝豔秋也不知怎的,等到回過神來,只見女子輕輕垂閉著雙眼枕在他膝上,臉頰染著淺淺一片因酒意而暈染的酡紅,眼睫輕闔如蝶翼,露出纖白而柔嫩的側頸。
那顏色在月下蠱得嚇人,以至於看一眼都覺得口舌幹燥。
謝豔秋垂下眸,不再去看,雙手搭在童霜玉額角,輕輕地揉按著。
沒忍住,終究還是開口,輕聲問道:“怎麼喝這樣多?”
“不高興,想喝就喝了。”童霜玉閉著眼睛,語氣有幾分罕見的悶悶。
像是在鬧性子。
同往常所見的那般淩厲兇狠模樣截然不同。
但這樣的語氣似乎更與謝豔秋記憶中那個女孩的模樣重合。
“為何不高興?”
“想要的東西得不到,所以不高興。”
謝豔秋垂眸看她,輕聲問道:“你想要什麼呢?”
這個問題似乎使她陷入某種寂靜。
謝豔秋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得到回答,本以為她不會再開口,卻見她摸索著捉住他的手,輕輕貼觸在臉側,像只小貓般依偎蜷縮著,以一種軟軟柔和的聲音開口抱怨:
“昨日阿驍又拿死蟲子扔在我的窗戶上,罵了他好多遍都不管用,你得幫我教訓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