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蕭楓之的清醒造就了恐慌,他怎麼可以這樣不知悔改,又一次地傷害萬思修。
“我……對不起,我……”
蕭楓之像見了鬼一樣後退,盡力地拉開他與萬思修之間的距離。躲在床腳縮成一團開始語無倫次地道歉,只可惜他們彼此“坦誠相見”的樣子讓這些道歉的話沒有什麼說服力。發現事情已經無可挽回的蕭楓之低下頭,因為情緒崩潰而渾身發抖。
“我剛剛是氣到失心瘋了才會……對不起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怕你會離開我投向隨便哪個女人的懷抱,不是……我就是錯了……我錯了,對不起。”
越試圖解釋卻越覺得自己偽善的蕭楓之幹脆給了自己一個耳光,這讓本來還因為情勢迅速變化而有點發懵的萬思修也迅速坐了起來。
老實說,蕭楓之居然在這種緊要關頭突然停下,甚至開始檢討自身是大為出乎萬思修意料的。雖然萬思修自己在情愛上沒有什麼實踐的經驗,但身為男人卻大概明白,都到了這個份上了還能停下來的話,那絕對是靠著本身莫大的理智和毅力才能做到的事情。
這好像是繼燕京城外他們突破禦林軍包圍圈那次以後,萬思修第二次真切地感受到,蕭楓之嘴裡一直在說的愛究竟是什麼,萬思修明白這種自我犧牲和剋制對於蕭楓之這樣地位的人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麼。
本來上一次萬思修就打算放下自己那個奇怪的夢和夢裡發生的一切,回應真實地愛著他的蕭楓之的。只不過因為後來對方昏迷中的坦白,萬思修才意外得知那杯毒酒的慘劇並非出自他的妄想,而是真真切切來自前世的記憶。於是一時之間接受不了這個事實的他,才會在接下來的幾年裡,繼續和蕭楓之開始了另一種感情層面的拉鋸。。
其實仔細想想的話,即使知道自己曾經真的因為對方而死的萬思修,好像也沒有徹底恨過蕭楓之。甚至因為知曉了那些在他看來過量又沒來由的愛的真實出處和緣由後,萬思修的日子反而是更平靜了一些的。
他們倆的經歷實在是太過離奇了,本以為人死如燈滅,什麼都一了百了了,可誰知彼此雙方都能有機會再來一次。而誰又能知道,再來一次的萬思修還能碰見能看破他們命運的高人,他才終於從對方的暗示裡明白那杯毒酒本就是他的命數,而他就算這輩子能和蕭楓之配合著躲過命數,他的生命裡卻依然還有一個本就不長的壽數等在前面。
人在直面死亡時總會試著挖掘自己內心的遺憾,直到不久前萬思修還以為自己的遺憾只是生命短暫,雖然活過兩世卻依舊什麼都留不下來。但此刻的萬思修才終於發現,他更在意的是在他死後蕭楓之會孤獨地再活五十年,不需要去想象他死後的場景,只要聽過蕭楓之昏迷時的囈語,看過他平時的行為就能明白,在以後孤獨的五十年裡,蕭楓之到底會有多麼的絕望。
對外能當天下霸主的皇帝,在關起門時依舊是個有著血肉之軀的人類,他努力地愛著也渴望被愛,即使被逼到發瘋卻依然在片刻過後重新冷靜下來壓抑自己,因為自己片刻的失控而悔恨莫及。蕭楓之既然已經從前世的錯誤裡吸取了教訓,那麼萬思修也應該試著放下過去好展望未來。
因為蕭楓之才是那個真正被萬思修愛著長大的孩子,他在長大後完成了萬思修所有關於天下的期望,成了眾人期許中的真正的明君。
而當這樣完美的帝王關起門來變回凡人,將他的身心和靈魂都毫無保留地交到萬思修面前同他合而為一,那麼從今往後,他所有關於自己的記憶,才是萬思修真正活過的最好的證明。
直至此刻,萬思修才想明白,自己從來需要的不是一個有著自己血緣的孩子,而是能了無遺憾地一直代替自己活下去的蕭楓之。也許這一切都要從萬思修能在他還剩下的為數不多的生命裡,真正地和蕭楓之相愛一次開始。
“楓之,你想好了再回答我,我們可以這樣繼續下去嗎?”萬思修伸手拉開蕭楓之的手腕,雙手捧起他的臉頰讓他抬起頭重新看著自己,“你一定是……非要我不可嗎?”
“哪怕萬家和財力和我的能力對如今的你來說不再是必須,哪怕你我同為男人這樣一直下去怎樣都不會有親生子嗣,哪怕我比你年長又比你壽短,註定了我還是會早早地丟下你一個人。就算這樣,你還是非我不可,一定要愛我嗎?”
“不,不行嗎?”蕭楓之的聲音抖了一下,他太習慣於萬思修的退縮和拒絕,尤其他剛剛已經為此發過瘋了,此刻實在是不能繼續拿發瘋當作拒不配合的藉口了,“我只是愛你而已,連這都不行嗎?”
“可以。”
萬思修沒有再多解釋,但他主動送上的那個不再偷工減料的糾纏的吻可以代替一切贅言。蕭楓之在黑夜裡瞪大著眼睛看著萬思修的表情,已經在感情上挫敗了一輩子的他本能地去猜測這個吻背後的意義,猜它是不是還包含了除了愛以外的別的什麼含義。
可夜色早已變得太黑,他們屋內的燭光也只剩下一點拖尾,蕭楓之憋了一輩子的感情又不肯許給他更多理智思考的時間。於是他很快就放棄了思考,就算在即將開始的這場□□之後,他們的關系依然會退回之前詭異而糾結的結點,那都是在今晚之後的事了。
至少在今晚,蕭楓之的愛與慾望將始終緊緊地糾纏住萬思修,不會再有任何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