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了,有什麼事嗎?”
對於萬思修明顯不敬的行為,蕭楓之卻像絲毫沒有感覺一樣。他只是隨手拿起被下人搭在池邊屏風上的毯子,用手勢示意萬思修泡夠了就可以起身了。萬思修其實才剛進來沒多久,但現在的他已經失去了在蕭楓之面前辯解和解釋的慾望,身體聽話地從池子裡站起身,任由蕭楓之拿毯子包裹住他後又把他從池子裡抱了出來。
蕭楓之將萬思修抱進了他的臥房,期間兩人之間沒有多餘的對話,也沒什麼肢體上的抵抗或是曖昧。他們就像是已經磨合了幾十年的伴侶,對眼前旖旎場景早已見怪不怪,在多年的重複過後,即使如此靠近也起不到什麼催化互相感情的作用。
萬思修平常地接受了蕭楓之一路將他抱到自己床上的行為,並且自顧自地穿上睡衣後爬到床鋪靠裡面一點的位置,給蕭楓之留下了另外半張床用來就寢。在他們什麼都沒有說清楚講明白的當下,這些習以為常無不透露著詭異的不尋常。
蕭楓之在每一時刻都能清楚地感受到這種不尋常,但他依然無法抵抗這種兩個人間老夫老妻一般的溫馨日子,即使知道那也許只是一座浮在深海之上的海市蜃樓,若相信眼前這些幻象,任由自己放肆沉醉的話,那樣早晚會讓自己墜落深海溺水而亡。
然而萬思修就這樣安安靜靜地躺在他的身側,一隻手臂被蕭楓之捉著擁在懷裡。這樣的場景實在是太讓人覺得安心了,即使明知是虛假的也讓蕭楓之難以放下,他將另一隻手搭上萬思修的肩膀,從那裡順手替萬思修拉了拉被角。
“你最近是不是又在操心什麼事,我有一陣子沒抱你了,剛剛一掂手,你又輕了點。”
“是嗎?沒有吧。”
萬思修回得很含糊,可蕭楓之似乎還不想就此結束話題:“沒有?”
蕭楓之將他懷裡那隻被焐熱的手又抓出來舉到他的主人面前,順手又帶了一把袖子好讓對方仔細看清楚這條手臂現在的樣子。
過去的萬思修只是清瘦而已,一條手臂最細處的手腕雖然也能被蕭楓之一手握住,但手臂上多少還是有點肌肉,讓他的線條看起來十分的健康。可如今這些血肉凹陷下去,隱隱地讓人看見其下骨骼的凸起輪廓,讓蕭楓之的腦海裡只能浮現出瘦骨嶙峋幾個字了。
“你看看你現在,骨頭都已經能看見了,從燕京城回來到現在,你斷斷續續瘦了多少,怎麼能說沒有呢?”
“好吧,確實瘦了。”萬思修半抬起眼皮瞄了一眼,敷衍式地答了一句後就又閉上了,他這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倒顯得蕭楓之少見多怪。
“你——”蕭楓之猛地坐起身,整個上半身撐在萬思修的上方,但在他之下的萬思修依舊維持著剛剛的姿勢側著蜷起身子閉著眼睛,似乎完全沒意識到身邊的人已經有點發火了。
蕭楓之不知道怎麼形容眼前這種情況,是說他太過全情投入而對面又太過平靜無波嗎?可是能配合的萬思修已經都配合了,蕭楓之派過來的禦醫、送過來的晚膳、混在各種日常作息裡增減的習慣,但凡是蕭楓之的要求,萬思修全部點點頭照做了。然而他依舊一天天的消瘦下去,像是一朵經由陽光普照甘霖灌溉後卻執著地不停枯萎的花。
“思修,你看著我。”
萬思修順從地轉過身,睜開眼,眼神對上還撐在他身上的蕭楓之,但是他等了很久後,蕭楓之都不像是要開口的樣子,於是萬思修的眼皮又開始打架。
蕭楓之已經束手無策了,看似是他抓住了萬思修,蕭楓之萬分肯定就算自己現在再進一步做些出格的事情,他身下的萬思修也不會反對。但直覺告訴他,如果那樣的話,一切只會更糟糕。
可是單純地停在這裡事情也沒有變得更好,蕭楓之知道事情從燕京城他昏迷後已經開始一路壞到現在了,但他卻沒有勇氣去揭開倆人關系平靜的表面,去直面已經腐爛的內裡。
“算了,沒什麼事。”蕭楓之低下頭輕輕吻了吻萬思修的額頭,“明天一早我們就走,你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