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麼多年都沒出去看過了吧,我這就帶你看看你要的天下太平是什麼樣子。”蕭楓之的語氣輕得像是哄孩子一樣,“不要怕,我在的。”
萬思修自然是不會怕了,怕的是蕭楓之本人,他深深吸了幾口氣後手指摸上外棺的蓋板,單手就將整根實木的蓋板連著釘子和封泥一起掀了起來。
自萬思修死後五十年,蕭楓之終於再一次看見了他的內棺。裡面那副棺材用的料也很薄,不過好在禮部再敷衍也把外棺處理得不錯,除了蕭楓之一開始讓他們重新封棺留下的痕跡之外其他的看起來還是完好的,而外棺裡面蕭楓之選的那些亂七八糟不合規制的陪葬也都還在。
“我們走吧,思修。”
蕭楓之俯身小心地將萬思修的內棺抱了起來,然後他就這樣一路抱著這副棺材走出了萬思修的陵墓。走到最外面時蕭楓之回過頭看了一眼裡面,又看了看手中的棺材。
“既然裡面的東西你一樣都不喜歡,那就都不要了。”
說完的蕭楓之按了陵墓最外面的機關,一陣轟隆聲響後,整座地宮瞬間塌方,將裡面那些蕭楓之花了五十年從天下各地蒐集的奇珍異寶一併埋葬。就算那些東西萬思修再不喜歡,別人也不可以碰,蕭楓之不打算把它們留在那裡便宜那些帝選侯。
蕭楓之就這樣抱著萬思修的棺材,連一輛馬車都不僱,只用走的經過各種大城小鎮、名山荒嶺,然後花了半年的時間回到了通衢城,又去了萬家。
現在的這個萬家裡面一個人也沒有,萬思修死後刑部就帶人來抄過家了,等萬有年在皇帝面前自盡後,當時的萬家就散了。而畢竟是曾經權傾天下的萬家舊宅,也沒人敢去接手那座宅子,等皇帝回過味時那個萬家因為多年沒人打理,房子荒廢得厲害。
後來皇帝大動幹戈地要把房子修回原樣,還不準那些匠人們換裡面的各種料件,說是哪裡都可能有萬思修摸過走過的痕跡所以一樣都不準換。這種什麼都不能換還得把房子修回原樣的要求著實愁禿了幾任工部尚書的腦袋。
好在萬家初建時本來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工部尚書腦袋禿了後辦法也多,蕭楓之又從來不計成本,所以現在的萬家又是蕭楓之記憶裡的樣子了。只不過這裡已經被皇帝劃為禁地了,蕭楓之到時遠遠就看見大量的軍隊密密麻麻的圍在萬家大宅的門口。
蕭楓之也不去打擾他們,隨便找了處絕地就自己帶著萬思修的棺材翻了進去,然後就徑直去了萬思修的臥室。
“思修,我們到家了,你醒過來看一眼吧,這裡和原來都一樣的。”
蕭楓之把萬思修的棺材輕輕放在他的床邊,自己則趴在他的棺材蓋上睡著了。這半年裡他一向都是這麼睡的,就像小時候學得累時趴在萬思修身上睡著一樣。現在的區別也不過是萬思修最外面蓋的那層衣服硬了點而已,睡著了的蕭楓之並沒有那麼講究。
蕭楓之就這樣陪著萬思修的棺材在萬家又住了半年,每天重複著他小時候的流程,吃飯時會把棺材搬去餐廳,看書時又搬去書房,下午沿著花園走一圈後再看他練練功,除了萬思修沉默了一點以外一切都和以前一樣。
這半年大概是蕭楓之過去五十年裡過得最舒服的半年了,以這一段作為最後的告別已經足夠讓蕭楓之滿意了。所以同離開那座地宮時一樣,蕭楓之在萬思修的床上扔了個火種,看著火已經點燃了周圍所有的織物之後帶著萬思修的棺材離開了萬家。
他們去了莫悔肅帶著獨孤單隱居的那處院子,萬家是皇帝劃的世俗禁地,這處院子則是武林盟主劃的江湖禁地。
而同樣無視禁地規矩的蕭楓之進院子時發現獨孤單在那裡泡茶,身邊的位子上放著那塊血玉。如同蕭楓之在做告別的準備一樣,獨孤單也在做他的告別,可惜沒有莫悔肅屍身的他沒法同蕭楓之一樣扛著對方的棺材到處走,就只能天天和那塊血玉在這座院子裡過日子。
“你們要是再不來,我就要帶著悔肅去萬家找你們了。”獨孤單也是一樣,這句話說的好像在場有四個人活人,“那些個宗主們都來了,趕緊和我去無罪城見他們一面,我當著他們的面把武林盟主的位置給你就徹底解脫了。”
獨孤單等這一天實在等得太久了,他將身邊的血玉拿起來重新在胸前掛好,閉上眼睛張開手臂擁抱那個並不存在的人。
“大師兄,再等我一段時間,我這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