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樓雅閣,燭影搖紅。
隨著一陣打更聲響起,堂內忽地暗下三分,只餘高臺四周懸著的琉璃燈盞幽幽亮起。
數縷青煙不知從何處嫋嫋升起,將三樓雅閣籠罩於朦朧之中,原本喧鬧的賓客不約而同地噤了聲。
悠揚的琴音隨之而來,似高山流水。眾人尚未回神,便見十二名素衣婢女魚貫而出,手中提著的絹燈繪滿花鳥,將中央甬道映得如夢似幻。
燈影晃動間,有環佩輕響如碎玉,一抹纖影自屏風後緩步而出——
蘇婉清身披薄紗,婀娜的身段在行走間若隱若現,她未施濃妝,只在眉心貼了半片金箔花鈿,襯得肌膚如新雪。
最攝人心魄的是那雙眼睛,明明含著三分笑,卻像浸在寒泉裡的黑琉璃,清凌凌地望過來時,連厲橫江舉到嘴邊的酒杯都頓了一頓。
“婉清恭迎各位公子蒞臨,接下來小女子會為諸位公子撫琴,待小女子琴聲停下之時,諸位便可交出詩作。今夜詩題——鎖。”
蘇婉清落座高臺,指尖拂過琴絃,彈出陣陣悠揚之音。
題詞一出,賓客們紛紛提起筆作詩,厲橫江身邊的才子斟酌一番後,落下筆,隨後將作好的詩塞給了厲橫江。
諸葛彥依舊飲著酒,絲毫沒有落筆的意思,曦和低聲問道:
“你還不寫嗎?”
“急什麼,詩這玩意的意境就跟咱們那地下說唱歌手的battle一樣,寫得再好也不如臨場發揮diSS他的效果好。等厲橫江的詩出來,看我怎麼嗆他。”
一曲作罷,琴聲停下,十二名婢女來到臺下將眾人的詩作收了上去,蘇婉清一張一張的翻閱,接連搖頭,直到看到厲橫江的詩作,她眼中露出欣賞之意,隨即緩緩念出:
“金鎖玲瓏繞指柔,綺羅春色困風流。若得花魁青眼顧,願將肝膽照妝樓。”
滿堂賓客頓時喝彩連連。此詩以"金鎖"扣題,既顯才情,又將厲橫江比作困鎖春色的風流人物,末句更是以"肝膽"表露赤誠,可謂滴水不漏。
厲橫江得意地晃著酒杯,眼看蘇婉清不打算念出其他詩作,他已覺得蘇婉清今夜必是自己的。
諸葛彥見時機已到,站起身。
“慢著,蘇姑娘。在下剛才沉浸於姑娘清雅的琴聲中,不曾落筆,不知現在直接念出即興詩作,可否?”
蘇婉清看著眼前的生面孔,也起了興趣,
“公子請。”
諸葛彥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長吟道:
“金鎖難囚真鸞鳳,俗骨焉妄佔玉芳。庸才暗買他人作,終是贗品騙宵香!”
此詩一出,滿堂賓客都不敢言語。
此詩針對性太強,先說出錢財無法得到花魁的青睞,又說厲橫江一身俗骨也妄想玷汙蘇婉清,後兩句更是直接抨擊厲橫江的詩作是靠他人所寫,本身並無真才實學,一具贗品居然也想騙取花魁的青睞?
蘇婉清掩嘴輕笑,似乎對諸葛彥的諷刺很滿意。
這厲橫江每月都來,從未寫出過像樣的詩作,蘇婉清自然知道厲橫江的詩作是他人所寫,可花魁之夜的規矩就是如此,她不接受也不行。
好在這位陌生的公子站了出來,且展現出了過人的才華。
“諸位,結果相信大家已瞭然於心了,這位姜雲天公子留下,諸位可以在司香使的安排下另尋良歡。”
蘇婉清先對眾人下了逐客令,隨後又轉頭看向諸葛彥,
“姜公子稍等片刻,婉清先回房沐浴,稍後會有婢女帶你去我的閨房。”
蘇婉清離開了三樓雅閣,賓客們也都失望的陸續離開,唯有厲橫江臉色陰沉的看著諸葛彥。他為了今夜,光是為幾名才子的入場費就花了十餘萬,更是打點了不少其他的賓客,如今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可礙於鬼谷宗和“姜雲天”深不可測的修為,他也只能忍氣吞聲。
在這靈樞城歷來跋扈的厲橫江,何時受過這般委屈,他越想越氣,可理智告訴他即使想報復,也絕不是靠自己的力量,更不能在這背景滔天的綺羅坊發作。
他拿起桌上的酒壺,一飲而盡,仿若將那口怨氣一併吞下。
“姜前輩,咱們山水有相逢!告辭!”
厲橫江滿是憤怒的語氣撂下一句話,轉身離開了閣樓。
雅閣中僅剩曦和與諸葛彥二人,曦和說道:
“看來計劃很順利,去跟顧兄他們匯合吧。”
“你去吧,我得留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