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高富坐在床邊有些語重心長地跟自己二兒子談心,表情也自然地流露出真實的懷念,“明明你小時候還沒這麼內向的,一天到頭抓著我和你媽不放,整天嘴裡嘰裡呱啦,現在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我每天看你這樣心裡就著急燜火,你知道爸的感受嗎?”
許頌垂著眼睛,安安靜靜的,好像沒有反應的模樣,這讓許高富有種掏心掏肺對牛彈琴的窩火,但兒子是自己的親兒子,變成什麼樣父母也有原因,他只能壓著苦火像以前一樣去摸自己兒子的頭。
許頌餘光瞥見黑影條件反射地躲了下,腫著一隻眼睛抬起頭。
許高富被他有些木呆的樣子逗笑了,沒因為許頌躲開感到惱火,笑呵呵攬手再次往許頌的腦袋撈了下,這回許頌沒躲,打趣:“躲什麼,樣子怪逗的。”
許頌因為許高富的靠近如坐針氈,聽見對方又開始扯回話題跟他說話:“中午那事的確是爸不好,爸在這裡先跟你道個歉。”
他說完,拍了拍許頌的肩膀,就當這件事過去了:“改天眼睛好了,爸帶你重新配副眼鏡,暑假去練車。”
許頌被拍得身體一晃一晃的。
他只想盡快跟許高富結束交流,悶悶嗯了聲。
也算出於愧疚,許高富臨走前還給許頌轉了幾百塊錢給他當零花錢。
對方走了,許頌緊繃的肩膀才鬆懈下來,低頭翻出手機看著賬戶裡完整的總數裡多了一串小尾數,抿唇合上手機螢幕,慢吞吞鑽回被窩裡。
許頌的眼睛短期之內是不可能恢複原樣了,即便他的眼皮不腫了,那眼白上的紅血絲卻依舊很顯眼的停留在瞳孔邊,看起來嚴重又難受。
所以只要一跟秦弛影片,就幾乎瞬間被發覺。
秦弛的情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暴躁,漆黑的眼睛死死盯著許頌。
許頌其實有點害怕秦弛發怒的模樣,因為那本就鋒利的濃眉下壓,顯得陰沉又肅冷,臉色也是不加掩飾的兇戾,彷彿是剛從哪裡爬出來的兇鬼,周身散發著無形的威壓。
他虛虛捂著自己那隻眼,小聲地解釋:“是不小心弄的,現在已經沒事了,哥哥。”
秦弛嘴唇陰沉地下揚,低聲重複著不小心三字,彷彿能透過許頌遮擋的雙手看清那隻眼睛可憐的模樣。
他有些兇狠地想,許頌的鼻子、眼睛、身上的每一處地方都是屬於他一個人,任何人都不能許頌身上留下痕跡,就算是許頌自己也應該經過他的同意才對……
秦弛額角的青筋因為怒火突突跳動,在許頌懷揣不安的神色下,微微放鬆語氣,反問:“那得多不小心才會戳到眼睛呢,頌頌?”
明明是很輕柔的語調,但結合秦弛陰冷的表情莫名的讓許頌覺得脊背發涼。
他不知道怎麼答話,遲遲抿著唇,秦弛又很關心地詢問他:“是自己不小心弄的嗎,頌頌?我想要聽實話。”
許頌縮著肩膀手指虛虛放在桌面上,下巴抵著手背很小幅度地搖了下頭,解釋地語速很慢:“是因為我說不想去工業園,我爸跟媽吵架的的時候不小心弄到的。”
秦弛找到了元兇,神情陰冷了一瞬,而後保持著虛偽地和善,輕聲道:“那可真是不稱職的父親……”
“醫生說我的眼睛已經沒事了,我爸下午的時候也跟我道歉了,還給我轉了零花錢……”許頌想跟秦弛說這其實不是什麼很嚴重的事情,的的確確是一場意外的誤傷,但秦弛心疼地讓自己把手鬆開讓他檢視傷況的時候,那種鑽心的刺痛似乎又重新爬了上來。
他想到下午許高富問他怎麼變成了現在這樣,心裡覺得委屈又難受。
對呀,他小時候明明也很活潑,喜歡整天跟在李潔和許高富身後,為什麼現在變成了這幅沉默寡言的模樣。
但難道他是突然變成這樣的嗎?
他明明很早以前就變了,這麼多年過去他們也沒有在意,為什麼現在開始關心原因了呢。
許頌太久沒有出聲,秦弛以為許頌是在對自己評價他的家人感到不高興,於是改口道歉:“抱歉頌頌……我沒有指責你家人的意思,我只是覺得他們真的太過分了,完全沒有盡到家人的責任,他們真不應該成為你的家人……”
他點到為止的收音,換一個表達方式:“我的意思是說,他們連保護你的能力都沒有,總是讓你受傷,這實在太不稱職了。”
邊說他邊放緩語氣,循循善誘道:“其實有我陪著頌頌就足夠了,我不僅會盡到一個家人的責任還會是一個十分合格的戀人。”
他邊說邊揚起笑,似乎對自己脫口而出的話異常自信,但許頌的心裡卻十分潑涼水地想,沒有永久的愛,遲早有一天你會對我沒感情的,然後我們就會分手。
不過許頌並沒有將心裡的想法說出來,破壞此刻溫馨的氛圍,因為他覺得結果是以後的事情,他現在要做的是享受這一刻的甜蜜才對。
秦弛並不知道自己的真心再次遭到許頌的質疑,他看著許頌乖乖地往鏡頭上靠,距離就好像他們擁抱時那樣近,如果不是螢幕將他們之間隔絕,他此刻已經能夠吻上許頌了。
但還有四天他們才能相見,秦弛看著許頌單純的面孔,手指幾乎難耐地捏成了拳頭。
……
許頌每天都給右眼按時上藥,那原本滲著血絲的眼珠也漸漸得到修複,鮮紅的紅血絲變成暗紅的小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