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
他在得知他還活著時,先是欣喜而後憤怒,然而在得知他已經死了的時候,他又感到了徹骨的心痛和無限的悲涼。
他心口一窒,怎樣……都是折磨……
衡玉華向他走近幾步,眼中誠摯一如當年那個少年,“阿詩未曾背叛”
馮遠濯嘴唇忍不住微微顫抖,他頹然跪地,雙手掩面,哀痛嘶鳴,“我該信你的,我該信……”
衡玉華走到馮遠濯身前跪倒在地,他雙眼泛紅,輕聲道,“可是阿詩錯了,阿詩忘記了,忘記了三千將士”
馮遠濯所有的怨恨都在方才那一刻煙消雲散,他已經如他一般殉了國,如何能再多做苛求,他衡玉華或許做錯了,可是他也不忍再做責問,“不是你的錯,你想活不是你的錯,我恨的該是那大盛朝,該恨他們的皇帝”
馮遠濯悽聲道,“我沒能殺了他,這麼多年,我試了多少次,都沒能殺了他。我不該如此說你,對不起,我也沒能報仇”
衡玉華眼眶通紅,安撫地握住對方近乎失控的身子,“大哥,不是你的錯”
馮遠濯搖頭,“別說了,別說了……”
良久,馮遠濯終於稍稍平複了些,他抬眼看向衡玉華的臂膀,他這身子分明只是一棵草木,“可是你是如何變成這幅模樣的?”
衡玉華沉默片刻,“我本以為我會在人間飄蕩上許多年的,直到……”
秦西詞死後魂魄在世間流連了許多年,因為他也看見了霍鐵的下作行徑,憤然卻無能為力,他想要去尋找馮遠濯的魂魄,卻不知去往何處。後來他遇到了一個修士,那修士不知被什麼所傷,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拿出了自己身上的一顆仙草,讓秦西詞附到了上面,他臨終託付他照顧自己的妻兒,後來他依靠仙草修為人身,到了修士妻子身邊照拂,再後來他妻子離開,就剩下了秦西詞和一個四五歲大的孩子。
衡玉華雖然在打仗上資質平平,但是對於修煉確實極為迅速,他又是仙草之軀,所以用了十年時間修成仙身,那時那個孩子也十幾歲了,後來他建立紅塵谷,費了百般心思才讓那個孩子也成了仙身,便是如今的衡文景。
“父親……”衡文景怔怔道,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不是他的親生孩子。
夜無冥瞭然,怪不得衡文景修為上並沒有多大天賦,衡玉華一點也未曾責怪過他,還反過來總是寬慰他,不同於衡玉華的仙草之身,衡玉華他又如何去要求他呢。
楊竔聽完他的講述,神色並沒有多大變化,似乎早就猜到了一般。
衡玉華落在衡文景身上的目光永遠是那樣柔和,如今在這柔和中又摻雜了些歉意,他向衡文景伸出手,衡文景立刻雙眼赤紅的來到他身前。
衡文景輕輕撫了撫衡文景的頭頂,“文景…你可怪我”
溫文爾雅的青年跪在他身前,失了平日的鎮定,淚流滿面,“父親,我為何怪你?”
衡玉華眼眶發紅,“這麼多年,沒能告訴你真相和你的親生父親,你可怪我?”
衡文景撲進他懷裡,哽咽不已,“父親,你就是我的父親,我為何怪你”
衡玉華眼眸濕潤地看著這個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那時他第一次以父親的身份養一個孩子,心中的忐忑和愛不比他親生父親少半分,他看著他從牙牙學語到嬰兒學步,看著他因不修成仙身而懊惱自責,於是帶他到靈礦深處修煉。
他知曉這個孩子也許並無修煉天賦,可身為紅塵谷少主,早已被危險暗中窺伺,他又怎能放心,於是後來讓親傳的徒弟守在他身邊長大。
“不是為父不幫你爹報仇,你父親曾告訴我不讓我卷進這場是非中,若是報仇,你們或許不得安寧,我…”
衡文景早已泣不成聲,“父親,我信的,我信,父親待我與親子無異。我一點也不怪你,反倒是我讓您費了許多心思,文景朽木無能”
衡玉華輕撫他的發,你只要好好的就比什麼都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