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醒醒,大妹子你飛昇了哎——”
一聲驚雷,炸醒不知今夕何夕的夢中人。
耳邊是羲和嬌俏清脆的聲音,身下是忽起忽落的顛簸。
待到悠悠轉醒之際,印入眼簾的是一張放大的芙蓉面,遠山如黛,明媚動人,不似人間.....
對了,人間,這還是人間嗎?
世事一場大夢,如今是夢醒時分罷了。
未等開口詢問,面前的女子羲和已然伸出芊芊玉手,挑起了車簾,大朵大朵的白雲撲面而來又疾速退去,那般觸手可碰的距離,柔軟而美好的質感似從指尖拂過。
確定無疑,這不是人間。
大概是沒見過這般成仙依舊如此懵逼的娃,想著大概是自己經年常駐一孤島,許是與這仙境脫節了,竟不知如今風行這般呆呆蠢蠢的模樣......
羲和沉默了一會兒,見面前的姑娘依舊一臉茫然,索性撩開了馬車前面的簾子,這下便是更清楚了,一匹毛色純白無雜質的白馬踏在虛空,不知向何處奔去。
如果再仔細端詳片刻,便會發現那白馬瘦得可憐,是那種營養不良的瘦。
白馬似乎是感覺到車廂內主人的視線,聲線低沉,悠悠開口——
“島主,再有兩炷香就到了,放下簾子吧,風大,小心著涼。”
足夠溫柔的聲線,足以抵擋太過瘦削的身軀,只是,不似僕人的忠告,倒像是情人的低喃。
白馬溫潤的大眼依舊注視著遠方,安穩而平和地趕路。
不知何時木兮已經半坐起來,微微靠在車廂上,似乎是累極,卻偏偏睜大著一雙明亮的杏眼,強撐著看著這周邊的不是人間景。
放下車簾後的馬車與人間無異,若是非要說什麼不同,那便是太過樸素簡單了,至少她在人間沒有坐過這般簡陋的馬車,自己身下是不算柔軟的雲錦,唯一的裝飾是一個飄著流蘇的紅色錦囊,只是那流蘇的邊角已經泛白,像是洗過許多次。
倘若未曾看見車窗外的白雲浮動,未曾聽見趕車的白馬言語,或許這只是人間普通人間的一次普通出行。
待到羲和與白馬話畢,回過頭,入眼的便是一身紅色嫁衣,那是繁複而奢華的只屬於人間的鳳冠霞帔,嫁衣的主人此時正縮在角落裡,一副警惕又茫然的模樣,如同林間迷路的小松鼠。
腫莫辦,她好像也覺得這般天然呆的小姑娘可愛極了。
這位新來的小友似乎是有趣的很呢。蓬萊島是要添人口了嗎?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羲和的目光漸漸柔和下來,想要伸手幫小姑娘理理已經亂了的髮型,卻在觸及小姑娘驚慌的眼神後作罷,只是儘可能放緩了聲音,柔柔道——
“不要害怕,我帶你回家。”
回家?多麼美好的一個字眼,可是何處為家?
她的家在哪裡呀?流雲觀,城主府,棲鳳宮......
最終,她卻是死在了無憂城的大火中。
而這些曾經被稱做家的地方,都成了回不去的過往。
木兮終於想起來了,她已經死了。
死亡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永遠的分離,意味著......
面前的小姑娘微微低垂著腦袋,杏狀的大眼中盛滿了淚水。
羲和有點手足無措,這一千年來,久居蓬萊她已經許久沒有見過人了,遑論去哄一個泫然欲泣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