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直到烈火焚身那一刻,她心中最後閃過的人,還是那個一開始便覺得好看的不得了的念之哥哥。
倘若沒有過度的歡喜,便沒有極度的悲傷。但她仍然不願意用沒有悲傷卻換他們從不曾相愛。
她與言念,走到如今,已經無路可走,當年明明是兩個人的心動,為何如今卻是一個人的痛徹心扉?
這般烈火焚身的痛苦,真的是刻在靈魂中的難忘。
在痛到恍惚之際,過目不忘的記憶中顯現出當年師父說過的——
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身上的痛已經慢慢麻木,她今後都不會痛了吧。
痛苦是你,狂喜是你,陪伴是你,成長是你。
那個人,終究是在她的生命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這一筆,橫亙木兮的整個有生之年。
就這樣和你告別吧,借萬里青山,以之為隔,你我之間,生生不見。
最終,她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她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紅色的合婚庚帖邊角已經被摩擦的發毛,整個紙面卻可見主人的愛惜,收拾木兮遺物的時候,這份紅紙黑字便牽扯出舊日的傷痕。
輕輕拿著這張庚帖的步錯心間微微發澀,他當然記得,這是木兮及笄禮前夕收到的訂婚書,卻已經物是人非。
正要妥善收好的時候,步錯卻是發現上面添了新的墨跡——
“我答應嫁給你了,言念。”
步錯最終淚流滿面。
夜越來越深,雨越下越大,打在窗框上噼裡啪啦地響,間或伴著風嘯的聲音。窗框也隨這風忽緊忽松地敲擊著,發出哐哐的響聲。
燭火幽幽,忽長忽短,映著檀香桌前的水湄晦暗不明。
隱隱的不安,最終在手中的耳墜驀然破碎後蔓延到整個心間,他急匆匆推門而去,卻在前殿見到了一身素白的步錯,身後同樣一襲縞素的白衣女子,卻再不見旁人......
莫名的恐慌似乎扼住了喉嚨,那是令人窒息的壓抑感,鋪天蓋地,他只覺得眩暈,剛要開口,卻是吐出一口鮮血,忙用手去擦,卻恍然發現手中的耳墜已經化成紅色的血水,映在掌心,如同相思的烙印。
水湄也不去擦拭唇邊的血跡,只是將掌心的鮮紅緊緊握緊,故作輕鬆道:“大師兄回來了?怎麼不見枝枝。這丫頭還在和我鬧脾氣嗎?”
卻見面前那清瘦高峻的男子直挺挺的跪下,八尺餘的漢子卻是紅了眼眶,直接向水湄叩了三個響頭。
恍惚著,水湄最後想的卻是:這還是有生之年第一次見大師兄哭呢?他為什麼哭呢?又為什麼向我磕頭呢......
可是水湄什麼都聽不見了,也不想聽見了,天旋地轉中,他好像看見了自己的小姑娘枝枝蹣跚學步,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奶聲奶氣求抱抱......
這一睡,便是三個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