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一個時辰,一襲青衫,便不見平日裡的從容,近乎衣冠不整匆匆趕到鳳鸞殿,而榻上的小姑娘面色紅潤,呼吸和緩,如果不是白色裡衣上的大片血跡太過顯眼,或許這只是一個睡美人。
步錯近乎顫抖為小姑娘把上脈,不一會兒卻是冷靜下來,似乎帶著點疑惑,抬眼看向一旁的木兮,四目相對之間,已是心下了然,他緩緩取出一枚白玉丸藥,扶著小姑娘吃下。
再轉身打量著一臉憔悴的陳焰,終歸是多年師兄弟,還是不忍心道:
“圓圓已無大礙,斷腸蠱已經被醉忘情吞噬,而醉忘情,或許就能解開了,四師弟,你好自為之吧。”
似是在印證步錯所言,話音剛落,榻上的小姑娘便是睜開了眼睛,竟是滿眼的滄桑,不見平日裡的清澈,她輕聲道:“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大師兄,我都想起來了......”
小姑娘似是倦極,又微微閉上眼,再不肯言語。
京郊阮府,大門緊閉。
“陳伯,小姐還是不肯吃東西嗎?”
阮清七一臉關切,言府的管家陳伯卻是嘆了一口氣,擺擺手,道:“大人還是親自去看看吧,喜夫人已經待在閣樓快三天了,誰敲門也不開,怕是心結。”陳伯搖搖頭,負手離去,遠遠風中送來一句“解鈴還需繫鈴人”,若有若無,旋即便消散了。
年輕人啊,總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等到失去了,才知道什麼對自己而言是最重要的,卻往往到那時,一切已經無法挽回。
陳伯已近耳順之年,自阮清七來到安城到如今已經三年多了,他當著阮府的大管家也已經三年了,打心眼裡喜歡這個古靈精怪的小夫人,也是看著兩個人一路風風雨雨走過來的老人了。
阮大人什麼都好,就是看不清自己的心,小夫人也哪哪都好,就是...識人不清。
陳伯再次搖了搖頭,低低嘆氣,漸漸走遠了。
年輕人哪,總要吃點苦頭。
才會知道什麼而自己而言是最重要的。
推開閣樓木製的大門,便聽見咯吱咯吱的腐朽聲,雕花木門飽經風雨,如今已經有點殘破,阮喜從未抱怨過,自己卻是從未注意過。阮清七有點不敢進去了,明明做出決定時有那麼多的理由支撐,此時已有一扇門相隔,卻偏偏不敢推門去見那人的面。
聽說妖精最是愛恨分明,阮喜會不會一怒之下,再也不理自己?
如若她便這般離開,便如同一滴水珠融入大海,識不得她的幻化人形的自己,該如何再次找到一個心愛的阮喜?
如此想著,阮清七竟然覺得心跳漏了半拍,不過隨即便冷靜下來,這麼多年,他們相依為命,阮喜,大概只把自己當哥哥吧。
如今是多了個人疼愛她,想必她不會太難過吧。
可是為什麼他的心裡澀澀的,脹脹的,難受得緊。
這份難受在面對空蕩蕩的房間時一下子蔓延開來,阮清七,意氣風發的新科狀元郎,如今一臉頹廢癱倒在檀木椅上。
她,竟是不告而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