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當他沒有安全感。
他幫了我們這麼多,我自然無有不應。
下山的道路遠比上山要艱辛危險得多,階梯陡峭,而且有的石板還並不穩固,鑲嵌在泥土裡卻不斷搖晃。山道連個扶手都沒有,我下得顫顫驚驚,小腿肚子上的肌肉很快就痠痛得不行。
沈見青神態自若,顯然對這樣的道路已經習以為常了。
也對,他連那麼危險的懸崖鐵索都敢爬,這樣的山道對他而言就更不在話下了。
想到那懸崖鐵索,我就忽然意識到,那是我們現在已知的唯一一條離開這座苗寨的地方。可這裡的人都不出去,那實際上也並不需要這條鐵索。可我們遇見沈見青的地方,也是在硐江苗寨。
我不由問:“沈見青,我忽然想起來,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硐江苗寨裡。你們不是不會離開這下面嗎,怎麼會修那條鐵索?”
沈見青輕聲說:“那不是寨子裡的人修的,那是我父親修的。”
我一愣:“你父親?你父親不是……不是氏荻苗寨裡的人?”
我又想到了那條飄蕩在石拱橋頭的紅絹帶,它上面方方正正地繡著一個“沈”。
沈見青沉默了很久,說:“我父親是外面的人,只是機緣巧合誤入了氏荻苗寨,就像你們一樣。他在寨子裡愛上了我的母親,所以便長久地留了下來。只是他後來生了病,一種很嚴重的病,臥床幾年之後就死掉了。我常心裡好奇,所以在夜裡攀著鐵索去外面,趁天沒亮再回去,村裡人都不知道。”
“你的漢話,是你父親教的?”
“嗯,他教過我一點,只是後來他生了病,我就不常見他了。更多的是我在外面聽外面人講時學會的。”
奇怪,他父親只是生病臥床,怎麼會不常見到?哎,也可能是不能見風的疾病。還是換個話題,別戳他的傷心事了。
“那你很聰明,學漢話很難的。”
沈見青哼笑一聲,說:“我其實心裡很感激我父親。”
“他賦予了你生命,你當然應該感激他。”
“不。”沈見青毫不猶豫,截然地否定,“我只是感激他留下了那條鐵索。”
“讓你能探索外面的世界?”
他沉聲說:“讓我能遇見你。”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突突蹦了兩下,驟然亂掉的節奏讓我呼吸發緊,胸口窒悶。
如果他是個女孩兒,這句話就近乎於表白了。
我聽過的表白話語很多,見過的好看的人也很多。但沒有一個讓我如此刻這般慌亂。
我來不及深想為什麼自己會這麼緊張,只尷尬地說:“這樣的話不能隨便說。放在外面,女孩子會以為你這是在暗示表白。”
沈見青低沉地笑笑,那笑聲彷彿是從胸腔裡發出的,帶著意味不明的曖昧。他也沒有解釋,當然,我們兩個都是男孩子,他並不需要做出任何解釋。
我沒再敢看他,只專心腳下的山道,所幸這一路有驚無險,我們平安地到達了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