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時雨後悔話說重的前一秒,一直關注著這邊戰況的江從聿走了出來,他自然地頂了頂駱衍的肩膀,解圍:“阿衍,還有一個多月就是津江市大學生聯賽了,你不是今天下午還說和我一起練的麼?”
駱衍語調平直又遊離地“嗯”了聲,目光執拗地盯著沈時雨。
沈時雨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輕輕道:“去忙吧。”
時間之神柯羅諾斯恢複了這塊方寸之地的秩序,沈時雨卻不能恢複到原來的平靜專注。
他心裡亂糟糟的,忘不掉駱衍怔愣的眼神。
一個人的心髒有多堅強,才能承受多次這樣不講道理的拒絕。
沈時雨理性的城堡搖搖欲墜,眼睛卻能深刻地看清他鬆口後和駱衍面臨的深淵。
連馮述這種浪蕩的紈絝公子都知道搞男人只能私下來、上不得臺面,更何況駱衍家世煊赫、是駱家幾代單傳的繼承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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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駱衍的確收斂了許多。
或許是圖書館的勸說爭執有了效果,又或者是高校聯賽在即、駱衍之前落下的功課太多,總之,他的確不再像之前那樣整晚和沈時雨待在圖書館,只是每天清晨擠在新聞學院的宿舍樓前“送”他上課,中午端著餐盤要坐在沈時雨旁邊的椅子上聊天,以及,堅持不懈睡前發一條“晚安”。
這樣慢慢脫敏也挺好。
沈時雨揹著包,從教學樓中走出來,沒見到熟悉的身影時暗暗這樣想著。
深秋,天空高遠,雲層厚實時整個校園被染成疏離清冷的灰白色。
順著教學樓交錯種植的一些常青植物,沈時雨不知不覺錯過通向校門口的捷徑,繞道到了體育館。
體育館玻璃明淨,映照出遠山石色的對面建築,再湊近些,便能將體育館內的場景一覽無餘、盡收眼底。
現在已經下午五點過,體育館內沒有任何班級上課,所有的響動和聲音都來自各個校隊,特別是正對玻璃窗、位置在一樓佔據三個場的校籃球隊。
沈時雨一眼看見了駱衍。
江大籃球隊煙雨粉白的隊服穿在別人身上顯得灰撲撲的,但卻很襯駱衍。他身量高大卻不壯實,精悍勁瘦的倒三角身材是名副其實的衣架子,再加上他淺小麥色的面板和意氣風發的氣質,不需要駐足,只需一瞥,就知道“江大校草”四個字的含金量。
籃球是對抗性極強的運動,駱衍單手控球,視線如同野獸般巡迴在賽場,停留在原地時他極具威壓,一旦動作又如雷霆。
沈時雨沉浸半晌,才在駱衍掀衣服擦汗的動作中回神。
他心下懊惱,趁著沒人注意場外,迅速繞道坐公交離開了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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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夏薇和夏清圓吃飯時聽見門口動靜,一抬頭看見沈時雨出現在玄關時,都是疑惑。
夏薇習慣了沈時雨陪兩周駱衍回一次家的頻率,下意識問:“時雨,這周你不陪小駱在學校嗎?”
沈時雨換衣服的手微不可查一停,隨後不動聲色接上:“不用了。”
他向媽媽和妹妹笑笑:“駱衍的眼睛好了,所以我就不用看護他了。”
夏薇眼睛微微彎起,溫柔地感嘆:“這是件好事。”
她思忖著什麼,片刻,問兒子:“你吃飯了嗎?”
夏薇太瞭解兒子,一見沈時雨不答話,就明白他回家的想法也不過是臨時起意,肯定什麼都沒吃,她不含責備地剜了兒子一眼:“我也不知道你學校是不是亂應付飯的。年輕人就是不好好注意身體.......”
一邊說著,一邊到廚房去添飯。
沈時雨的目光透過廚房與餐廳之間阻隔的毛玻璃,怔愣地看著夏薇不似年輕時挺拔苗條的背影,好半晌,糾結又酸澀地收回了視線。
媽媽是很傳統的女性,要知道他現在困擾心緒的事情,大概會很失望吧。
“哥,我發現了你一個秘密。”
清泠泠的聲音突然炸響在耳朵邊上,沈時雨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他看著滿臉好奇、笑盈盈的夏清圓一臉疑惑:“什麼?”
夏清圓拄著下巴,蒼白的巴掌臉上一雙眼睛烏黑明亮:“你剛剛的表情就像是要找個地方躲躲,幫你做某個決定似的。”
她唇角歡快地揚起,彷彿柯南看到了結局:“哥,你和女朋友鬧別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