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半中天,一陣沉沉的馬蹄聲響徹夜空。
月光透亮之極,映得茫茫雪原恰如白晝一般。只見一人一騎在雪原中穿行而過。
此人正是韓瀟。自與江婉在北平分別後,他便去往軍營連取三匹快馬,疾行了三日三夜,只為能趕在趙永年之前到達燕王的營帳。
三日中,韓瀟幾乎未曾休息,所帶的三匹駿馬已累倒了兩匹。此刻,他早已出了古北口,塞外積雪茫茫,韓瀟不得不放緩了行進的速度。
隨身攜帶的乾糧飲水早已食盡,他知道若不能在天亮時與負責運送糧草的伍斯年的隊伍匯合,只怕這地凍天寒便會要了馬兒的性命。
韓瀟始終在運用內力抵抗嚴寒,他最擔心的便是不知自己的馬兒在這漫天大雪中還能行進多久。
雖遇困境,可他卻覺得此時頭腦清晰之極。四野寬廣,茫茫無際的雪原中只存一人,彷彿這天地只是為他獨設一般。
生長在江南水鄉的韓瀟從未如此切身的感受過塞外的極寒與壯美。此時不禁回憶起人生的點滴,江南的豪宅、父母的疼愛、小鏡潭的秀麗還有那些理不清的是是非非。數月之前,自己仍處在終南山上的閒適中,又哪裡想得到此時會冒著風雪馳騁大漠?
觀望著眼前的飄雪,韓瀟不禁想起終南山上的雪。想到與師父在松風院中習練掃帚的情形,又不禁感慨萬千。
不知師父是否還在生我的氣?哎,師父他一定會罵我沒有出息!此生難有機會向他老人家解釋一番了,韓瀟心道。
又想起與白沐靈往昔的歡娛,心中感到陣陣的溫暖,不禁伸手去觸碰胸口的那塊玉佩。剎那間,韓瀟彷彿又看到了白沐靈那絕世的容顏在向自己微笑。他剛欲報以笑容,那面目陡然而逝,換來的卻是江婉頑皮的鬼臉。韓瀟的心思如盪漾的水波一般,久久不能平靜。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韓瀟疲累已極時,身側傳來了陣陣蹄響。一隊巡邏的兵士發現了韓瀟,這些騎兵正是伍斯年運糧途中派出的哨兵。
哨兵中有人識得韓瀟,便將他引到伍斯年的營帳。韓瀟掀開帳簾,只覺一股熱氣襲來,通身的舒泰。由於行了半夜的路程,那帳中火把的光亮令韓瀟覺得格外刺眼。
他尚未看清帳中的情形,忽聽一人說道:“韓僉事!你怎會在這裡?”
韓瀟覺得話音十分熟悉,卻不是伍斯年在講話。待瞧清了眼前之人,只見站在身前的卻是觀童!韓瀟亦感奇怪,剛欲開口相問,卻瞧見了觀童身側的伍斯年。出於上次“偵查”蒙古軍隊有功,伍斯年被燕王升為副指揮使,專門負責最關鍵的第一隊糧草的運送。
伍斯年迎到韓瀟身前,脫下身上的大氅披在他的身上,又看到韓瀟沒有帶來隨從,便問道:“僉事大人,您怎地一個人連夜而來?”
韓瀟雖已知曉觀童乃是燕王的人,但仍是對他有所戒備,不知道趙永年來刺殺燕王的事該不該和他說起,便只說道:“王爺此時在何地?觀大人該陪在王爺身邊才對啊。”
“連日大雪,王爺怕阻了糧道,便派我來探查一番。”觀童笑道,“不過,王爺實在是多慮了,有伍老弟在,這雪便是再大,糧餉也定會準時運到。”
伍斯年連忙說道:“都司大人過獎了,斯年不過是做好分內之事。”
觀童轉頭向韓瀟說道:“韓老弟,你趕了大半夜的路途,快來喝杯酒暖暖身子。”說著便拿起酒壺斟滿了一大碗酒水。
韓瀟卻未曾動那酒碗,一則心中有事,惦念燕王的安危,二則體內真氣充盈,本未覺得寒冷,因此毫無飲酒之意。
觀童見韓瀟無動於衷,便笑道:“這軍中的酒水雖與萬福樓的春福酒差得遠,不過也能喝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