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茄子醬,半盆高粱米飯擺上桌的時候,許銳鋒就開始咂吧上嘴唇了。
嘖。
“又沒肉啊?”
“你不會自己扒開茄子看看?”
許銳鋒用筷子挑開一個完整的茄子,茄子內滿滿的肉餡香氣撲鼻,將其和肉醬一攪拌,配上剛撕下來的蔥葉——香!
井拔涼水泡的高粱米飯配上茄子肉醬,那把許銳鋒吃的,油星、鹹淡都有了,愣是往肚子裡塞了整整一二大碗飯,才放下了飯碗。
“這才像人過的日子。”
他摸著吃飽的肚子往椅子背上一靠,接連打了三四個飽嗝才舒服的哼唧了出來。
溫婉則用筷子尖幾個粒兒、幾個粒兒的往嘴裡送著飯說道:“是啊,這日子過的是舒坦,可整個北滿有幾家能過上這種日子的?”
許銳鋒趕緊擺擺手:“你說的都對,就是能不能別在我剛吃飽飯的時候說?你說我這兒才舒服了,你立馬就整出傷春悲秋那一出,實在不行明天你也給我貼餅子吧,好歹我耳根能清淨點,讓我和那些吃不上飯的一個待遇還不行麼?”
溫婉白了他一眼,把手裡的蔥葉往茄醬碗裡一丟,投降般說道:“不說了,不說了,中不?”
“唉~”
許銳鋒拖著長音:“家裡的,一會兒吃飽了我帶你出去溜達一圈啊?老在家待著也不是個事,我可聽人說了,老孃們生孩子之前得活動。”
“行。”
許銳鋒盤算道:“二人轉就別去聽了,那裡邊都是髒磕,孩子聽見不好,要不我帶你看皮影戲去吧?”
“我上次走垛聽把頭說,有一種洋皮影特別好看,在一個大屋子裡掛快布,給真人都扔布上,你能看見他們親嘴……”
溫婉樂的啊,靠在椅子上用拿筷子的直捂嘴,好半天才緩過來:“土老帽,那叫電影!”
“有電啊,那拉倒吧,花著錢再給電著……”
溫婉讓許銳鋒的插科打諢氣的沒招了,揪下半截蔥葉子扔了過去。
這可算是讓許銳鋒逮著了機會,撿起蔥葉子跟要摔盆的孝子差不多,哭喪著臉:“家裡的,你是不知道,外邊有多少老百姓都過不上咱們這日子呢,有的家裡連苞米麵都連不上頓……”
“你吃飽了是不是!”
溫婉說不過他,更想不到這敗家玩意兒拿自己的話轉過頭來就玩了一招吃了吐。
“你看吧,我就說讓你吃飯的時候別提這茬,怎麼樣,吃不下去了吧?”
還全是他的理!
溫婉把手裡的碗筷往桌子上一放,佯裝發火道:“我不吃了!”
許銳鋒趕緊哄:“別啊,再給孩子餓著。”
“那你還說不說?”
大老許衝著滿是胡茬的臉上就是一下:“我也是賤,惹完了還得哄,你說我惹你幹啥。”
當溫婉揚起戰鬥勝利一般的下巴,許銳鋒笑了,特別憨。
日落黃昏。
兩口子鎖上了家門如尋常老百姓一般走上街頭,這次溫婉沒要求去馬迭爾,似乎也把看電影的事給忘了,就漫步在街頭各式各樣的小攤前。
他倆沒怎麼交流,許銳鋒在外邊還裝的和大老爺們一樣,揹著手,昂著頭。溫婉就在身旁跟著,偶爾路過賣頭花的攤販前停下腳步時,也不打招呼,許銳鋒呢,就跟能感覺到身後那個女人沒跟隨似得,會站在不遠處駐足。
“老許,好看不?”
溫婉看見點什麼新鮮玩意兒都喜歡這麼問。
“別問我,我沒錢。”
這也是東北老爺們許銳鋒的日常回答。
有時候許銳鋒挺納悶,錢都在你兜裡,想買你就買,老問好看不看幹什麼?
可溫婉只會在被窩裡的那一刻才教他,說‘女為知己者容’,這女人看上什麼東西不一定要買,更想要的是稱讚,心裡在意的那個男人的稱讚。
許銳鋒懂了,嘴上卻說:“沒工夫,淨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