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你的小子也大咧,跟著他割個哥哥)去,揍吃香的喝辣咧捏。”說到這兒,那個鄭家七叔嘆了口氣說:“揍不中捏。”
“咋著咧?親戚裡道捏。”
“義頭兒說咧,認得字兒揍去,要不到那兒也得吃苦咧捏。他老故姑)非要去,還不知咋辦膩。”
鄉親們聽說鄭慶義回來了,陸續都過來瞅瞅,打聽打聽義頭是咋發的財。鄭家的變化都在鄉親們的眼裡,先是小茅草屋變成了四合院,繼而置了農田二百晌,顧了一個長工。這次回來,成了大財主,鄉親們的眼裡更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有親人在關東的,就順便打聽一下自己親人在關東情況,鄭慶義一一作了回答。
本族一位奶奶顫微微地說:“小義頭兒,發財兒咧,打小時兒哪揍看你有出息膩。開大買賣咧膩——?”
鄭慶義連忙回答說:“開咧!開咧!有糧棧,錢莊,當鋪。還能打油碾米膩。”
“好咧,好咧,有出息膩,跟劉家比試比試,揍咱鄭家臉也蹭點光咧捏。”才奶奶豁牙露齒,說話露風,說起話來逗得人不住的笑。說到這兒,大夥都笑得前呼後仰。
一會兒又來一幫看鄭慶義,這些人中就有當年一同跋山涉水上關東的老鄉夏文元也來了。一見面就唏唏哈哈地打打鬧鬧,說了一些在關東時的趣事。
夏文元說:“當年咱哥幾個在關東的古驛道上,過山海關就不孤單了。攜家帶口,揹包羅傘。挑擔子的,推小車的。咱們混在人流中,記得你穿著洗得發白的小布褂子,早就被汗水浸透了,那條粗黑粗黑的大辮子,盤在脖子上,辮稍上還繫著的紅布條,腳上布鞋繃著白布片。那真是晴天一路上塵土飛揚,雨天一道泥水飛濺。還記得過了多少驛站嗎?”
鄭慶義問:“我想想,好象有個兔兒渦,有十多個吧?”
夏文元:“你就記得兔兒渦。過山海關,有南新寨、來州、石家莊等十六、七個古驛站,才到兔兒渦。”
鄭慶義:“是啊,到那兒才知道小鼻子和老毛子打仗。你們都不敢走了。所以,兔兒渦我印象最深。以後再沒去過,那個好心的老伯不知咋樣。”
夏文元:“可不是咋的,想想還多虧那老伯。要不是那老伯,咱還不得瞎闖呀。還不是你決心大,要我們早嚇爬下了。”
鄭慶義:“我想起來了。沒走新民,走法庫,從通江口過的遼河,路過鴜鷺樹,到四平街,你們幾個就站下了。”
“這又有十多個驛站。不站下咋地,人都說:‘合林子屁大個地場,商鋪也沒幾個,不如在四平街找個活幹。’咋勸你不行,可你還是回到四平街了。”
鄭慶義:“可不咋地,多虧你們站下,我到四平街才有投奔的地場。真跟我到合林子還不好辦了呢。你們啥時回來的?四平街離五站才多遠?也不告訴我一聲。”
夏文元說:“回來有幾年咧捏。”
“去一趟不容易,回來幹啥?”
夏文元說:“哪讀ne我的意思)是沒出息捏,二晌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
另有人說:“揍是捏,辛辛苦苦攢點錢咧,回家置幾響地,娶了老婆誰還願意回那受罪咧捏。”
“我揍是不願意受那日本人的氣。”
“哪到八面城那吃幾年勞金咧捏。”
人們都七嘴八舌講自己的經歷。最後不約而同地都說起鄭慶義發財的事。
這個說:“揍你最走字捏,瞅瞅你穿的是綾羅綢緞咧,吃的是山珍海味捏。”
那個也說:“揍是捏,小時兒你兒也沒比我們出啥奇捏,書還沒我念兒的多咧。”
還有的說:“可不咋兒,上關東揍是一樣揹著鋪蓋捲兒捏,走咧大半年,不比你少過一條河,少翻一座山捏。”
更有訴苦似的:“揍是,還說啥捏,一樣當學徒咧,吃苦受累幹三年捏。給東家倒尿端屎、沏茶倒水,起五更爬半夜的,誰少咧捏?”
夏文元說:“要那麼說捏,我揍吃勞金咧,你才到人和成學徒。要不是哪捏,你還進不了那鋪子咧捏。”
這個又說:“揍你命咋兒好咧。列兒幾年哪還聽說你給人家當掌盤咧,眨眼功夫揍成咧財主咧。”
七嘴八舌說得讓人插不上嘴。
鄭慶義不得已攔住話頭說:“行了,行了。瞅瞅你們那架勢。當初你們都幹啥去咧捏?”
有人說:“揍和你兒一樣啊,上關東,發大財捏。”
鄭慶義搖搖頭說:“不一樣。你們跟我想的揍是不一樣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