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水舟搖倚靠在他的肩頭睡著了。
手還緊緊拽著江河的袖子。
他僵硬著身子,如同個雕塑,只聽到自己的心臟“咚咚”撞擊著。
他想自己應該是開心的吧,所以才忍不住摸了摸她軟軟的頭髮,可是後來漸漸變了,他意識到那心跳是害怕的聲音。
那隻兔子,慘死的白毛兔子又在他眼前晃動,那淒厲的慘叫充斥著他的耳朵。
哈!哈~八年了,這種恐懼感又回來了。
他的拳頭狠攥著,呼吸越來越急促,他以為自己早已變成了魔鬼,活在地獄中的魔鬼,怎麼還是會感到怕呢。
他輾轉反側,時而冷笑時而嘆息。
洪興在裡屋炕上豎著耳朵細聽,他也睡不著了,能讓這頭困獸煩惱的,大概只有水舟搖了吧,那妮子是遇到什麼難事了呢?
他也開始愁容滿面起來,正憂心著,忽聽那外屋“咚”的一聲,江河奪門而出。
他氣沖沖跳進嘉隆院子裡,拿起那角落中的鋤頭,直奔嘉隆而去。
“砰”的一聲,砸碎了桌子上的瓷瓶。
燈開了。
嘉隆正倚著床頭饒有興致看著他,“終於敢動手了?”
“去死吧。”聲音未落,一鋤頭狠狠砸在嘉隆坐過的地方。
可惜被他逃掉了。
“哈哈哈,”嘉隆發出一陣陣狂笑,只往那母女身後躲,“弒父,他這算不算弒父,啊哈哈哈,你們都說他不是我的種,是老頭兒撿回來的,你瞧瞧,我們多像啊,我想殺了老頭兒,他想殺了我,哈哈哈......”
他老婆被拽著坐起身,目光呆滯的望著江河,“殺得好,殺了好。”
姐姐卻撲過來抱住江河,死活不放手,她的聲音極其冰冷,“別衝動,別衝動。”
殺了他,你這一輩子就完了。
這是姐姐一直在告誡他的話,她還一直勸他:走吧,永遠別回來。
可是走哪兒去呢?這世上最親的人都被困在這兒。爺爺的臨終遺言還在,他要照顧哥哥姐姐,他要......
正呆想著,那籠子裡的瘋子竄了出來,他咆哮著把江河姐弟倆撲倒在地,沒命地撕扯著。
江河把姐姐護在身下,任由那瘋子一拳一拳打在背上、頭上......
“停啦!”
在他奄奄一息的時候,嘉隆懶洋洋喊道。
那瘋子立馬停住手。
“你可真聽話啊,這條瘋狗。”江河扒在地上苦笑,吃力的罵著,“是誰把你害成這樣,是誰把你變成一條狗,你都忘了......瘋子,你都瘋了,居然還怕他,瘋子......”
嘉隆拎著他的瘋兒子進到籠子裡去,他抱著他的亂糟糟臭烘烘的腦袋,“兒啊,我的好兒子,這世上我只有你了。”
他摸著那團雜草,嗚嗚哭起來。
那瘋子便開始劇烈顫抖,哀嚎著掙扎,往外抽腦袋,但被牢牢牽制著,他也不管,只用蠻勁兒也不怕把脖子拽斷。
江河依舊趴在地上,進入一種眩暈狀態,“為什麼,為什麼......不走.......走啊.......求你了,走吧......”
姐姐把被子拖到床下,給地上的江河蓋上。
屋子裡明明有三個人,卻只有江河的聲音,母女兩個沒有人任何聲響,也毫無交流,如同死人一般。
嘉隆家的動靜,在寂靜的夜晚格外惹人注意,幾戶離著近的鄰居,紛紛把頭鑽到被子裡去,又提心吊膽伸著耳朵聽著門聲,祈禱著嘉隆千萬要控制住那個瘋子。
後半夜寂靜了,人們才安心合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