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菀有些錯愕：“你怎麼可能不恨我？”
“我為何要恨你？終究此事非你一人之錯，你為了陪在他身旁豈非也付出了旁人無法想象的代價？他既不愛我，你或他人，總歸有一人會得他傾心相待，這原本就非你的錯。若他不愛你，你就算跟來也無益。所以我不恨你，我也不恨他。我只是……”她似乎想找一個詞，卻不知什麼詞合適似的，遲疑了許久才道，“只是不甘心罷了。”
“不甘心？”江如菀下意識地重複了這三個字，神色茫然。
鳳羽道：“是的，不甘心。就像是你得到一樣珍貴無比之物，將它抓得緊緊的，不願割捨，甚至為它付出了你能給予的一切。但終究有一日，你不小心丟了它，再也找不到它。就算找到它，它也不再屬於你……你不會恨那個撿到它的人，只會恨自己沒有將它保護好。這種感受，你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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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比喻讓江如菀愣了一瞬，隨後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你說的沒錯，我是那個拾遺者，拾到了原本該屬於你的東西，卻不願意歸還。”頓了頓，她又露出困惑的神色，“但感情之事無法與物品相提並論，無論出於什麼緣由，你都該恨我才是。”
“恨一個人需要精力，我已然將全部的精力拿去愛一個人，再沒有更多的精力去恨一個人。”鳳羽眉間的疲憊盡顯，然而她這話讓江如菀的面色更為頹敗了些，秀美的臉上掠過一絲恨意，貝齒輕咬下唇，“你不恨我，可知我卻恨著你。”
鳳羽面色平淡，似乎這些早就在她意料之中：“我知道，沒有任何一個女子能容忍自己的愛人另娶他人，即使他不愛她，卻是他唯一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恨我也是自然……”
她的理解並未換來江如菀的釋然，反倒言辭間更為激烈：“我恨你能早些遇見他，我恨你讓我與他無法相守，我恨你總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我恨你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卻讓我覺得自己與你雲泥之別！”桌上的茶杯被她水袖一帶，“啪”地一聲落了地，碎成一地塵埃。
她忽然間收斂了所有的溫柔恬靜，所有的怒火在一瞬間爆發。我微微嘆息了一聲，嫉恨中的女人果真毫無理智，明明這件事情裡鳳羽才是受害者，她反倒自己受了許多委屈似的。我忽地有些慶幸，鳳羽縱然受過那般對待，卻從未嫉恨過他人，否則她這一生才是真正地毀了。
“若我給你一次機會，讓你成為他的妻子，你可願意？”鳳羽的下一句話不僅讓江如菀愣了，也讓我和司浩淼愣了。
我怎麼都沒想到她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她是想要放棄這段感情了嗎？
這才是她今天找江如菀來的意圖罷？可是為什麼？
她不是告訴我說，若這是她必定要走的路，她無論如何都得走完嗎？怎麼突然間……
江如菀沒想到自己的嫉恨之語卻換來她這句話，愣了很久才回神道：“為何？你為何要幫我？”
“我並非為了幫你，我是為了幫我自己。”她重新拿了一個杯子給江如菀續上水，舉止優雅沉定，像是自己說了一件無關緊要之事，“他既不愛我，我又何必執著？”
江如菀並不信：“若你真的甘願捨棄，又何苦等這麼些年？”
“人總是到了最後關頭，到了退無可退之時才會醒悟不是嗎？十六年了，我累了。”她輕輕轉著手中的茶杯，視線卻不知落在何處，“若你願意試，明日子時再來找我；若你不願，那便罷了。我不會再給你第二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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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客房的一路上我都在想鳳羽剛才說過的話，不明白為何她對我們、對江如菀說出了截然不同的兩番話。
哪一個才是她真正心之所想，又或者兩者都不是？
“你覺得哪一個的她才是真實的她？”我轉頭問司浩淼，他向來觀察入微，應是比我看得通透些罷？
司浩淼道：“若她不再執著於這段感情，又何必在乎許曄的死活，讓我們去為她找來藥草？”
“所以，她對我們說的是真的？對江如菀所說要放棄是假的？”
“我無法確定。但我覺得我們對她來說是完全的陌生人，她沒有必要對我們撒謊。”
我依舊困惑不解：“那為什麼她要對江如菀撒謊？她要做什麼？”
司浩淼哭笑不得：“我並非她，又怎會知她心中所想？若你好奇，直接問她便是。”
我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不了。若她自己已然做了決定，旁人無法左右。即便我問了，若她不願說，也是枉然。”
司浩淼對我笑了笑：“你明白便好。”
我很想知道江如菀會不會抓住這次機會，但明日一早我們便要出發為鳳羽找菟奚，就算我速度再快一日之內也決計無法往返於青鸞山和澤陽。
不過無論她作何選擇，我們回來那日，終會知道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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