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他：“你對我橫挑鼻子豎挑眼，百般折磨，不會就是因為我是除了方曉越之外唯一一個敢當面罵你的人罷？”
他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
我哀嚎一聲：“若我也有個當縣令的爹讓你吃吃苦頭就好了，日後定然不會吃那麼多苦，說不定還能成為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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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我猛然頓住，而司浩淼的神色也不自在起來。
因為我們不約而同地想起了我們如今的關係。
就算我沒有一個當縣令的爹，我們如今的關係也已經變得有些奇奇怪怪，比常人更親近一些，比知己卻又遠一些。這似乎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他沉默了一會道：“若我能早些吃到苦頭，或許我和你早就是知己好友，你也不必受那麼多折磨……也許就因為你的毫無威脅讓我敢肆無忌憚。但你縱然弱勢，眼神卻是我從未見過的倔強，即使我怎麼折磨你，你看我的眼神都滿是不忿，從未有過半點害怕。這讓我對你愈加好奇，也就愈加想要折磨你，看看你害怕的樣子……”
我哭笑不得，這是什麼變態的癖好。
“讓我對你改觀之事，是那次屍偶之變，我此前那般待你，你卻依舊在屍偶手中救下我……”
所以那次他動了想要放我走的心思。
“對你動心是因你多次捨身救我性命，我從來不知道有人會為了我做到那般地步。縱然你從未承認過。”他看著我，而我卻低下了頭，“我能感覺得出，你是真心實意想要救我。而這一點，讓我尤為震撼。起初我以為我對你的感覺不過是感激之情，當吳源出現時，看到你和他那般相處時，我卻生出了一種極為憤怒的情緒……也就那時，我才知曉，我對你的感覺，或許並不僅僅是感激。
“我從未想過有一日我會竟喜歡上一個自己原本最討厭的人。所以最初我難以置信，以至於對你冷嘲熱諷更甚……至於為何在你改換容貌之後才溫柔待你，或許是因為此前我並不確定自己的心意，又或許是因為我和其他普通男子一樣，在美與醜之間更傾向於美一些。我本來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因為不論美與醜，我喜歡的那個人，一直都是你……可你卻告訴我那不一樣，我才真正去思考這件事……”
我不言語。他將所有事情說得清楚明白後，我才發覺我誤解他良多。我忽然想起那次我與他爭吵，吳源說的那句話：“我倒覺得司公子這次比你要明白事理。”連他都明白的事情，我卻到今日才明白。
我猶在失神時，忽聽得司浩淼語氣軟下來，對我道：“顏如許，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重新開始，好不好？
好不好？
他這句話如同自帶了迴音一般在我腦中盤旋，我被他這句話震得頭腦發麻。我幾時見過他這般服軟的姿態，又幾時聽過他這般幾近懇求的言語？
我忽然很想問自己，顏如許，你值得他為你這麼做嗎？
你究竟哪裡值得他這般對你？
這一路以來，看似是我一直容忍著他，縱容著他的壞脾氣，可他又何嘗不在縱容著我？若說他大少爺脾氣，驕縱狂妄，我豈非比他更加狂妄，目中無人？縱然他性子惡劣，可他從來都沒有真正想要傷害過我，一次都沒有。
我因為一己之私不願意面對自己真正的心意，將他狠狠地拒之門外，還拿子夷來刺激他，可他卻依舊說出這番話。只是，他並不知道我心內真正害怕的是什麼。也不知道我究竟有多麼軟弱，有多麼沒有擔當，有多麼害怕承認自己動了心。
無心便真的不會動心嗎？我一遍遍問自己，卻始終不知道答案。
我能讀懂任何人的心，卻唯獨讀不了自己的心。
我看著他期盼中略帶著些微不安的神色，失神了好一會。
忽地上前抱住他，輕聲道，“好。”
這樣的他，根本讓我無法拒絕。
日後會如何，我不願去想。我只知道，若我現在說不，怕是我們兩個都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而我無法想象沒有他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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