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亂成一團糟的時候,沈月棠已經坐上了回商都的火車。
她買的硬座票,還帶有座兒。
跟她坐一起的幾個人,跟她一樣,也是返城的知青。
年輕人坐在一起,就忍不住聊起來。
“聽說今年回城的知青有好幾萬,可工作機會就那麼多,也不知道回去後,猴年馬月能排上隊分配工作。”
“我是考上了商都的大學,家裡讓我提前回來。”
“我回來接我爸的班。”
幾個人都說完了,都用詢問的目光看向沈月棠。
沈月棠跟著嘆口氣,“我也得排隊等分配。”
幾個人瞭然的點點頭,其中一個短髮姑娘提議道,“相逢就是緣,既然我們都是商都人,不如互相留個名字和地址,等以後有什麼事兒,咱們也好互相幫忙!”
所有人都欣然同意。
要接班的男同學收到沈月棠的地址,看向沈月棠的眼神更亮了,“沈同志,原來你是農機廠的,我家在隔壁油化廠,以後我們可以經常聯絡了!”
沈月棠靦腆微笑,她一直表現的很內向,別人也不勉強她多說什麼,對方立刻和別人又聊了起來。
其實,沈月棠可以有工作。
徐凜臨別時送她的包袱裡,除了有一雙皮鞋,還有一封介紹信,介紹她去棉紡廠工作的信。
商都的棉紡廠福利待遇好,多少人擠破頭想進去,都沒有機會。
可她還在糾結。
到底要不要承受徐凜的好意。
哐哧哐哧的火車行進聲中,窗外的景色也逐漸變得熟悉又陌生。
商都。
她回來了。
……
農機廠家屬院一溜兒三四十平米的平房裡。
其中一間,就是沈月棠的家。
但這間沈月棠姥爺留下的房子裡,卻住著沈月棠的爺爺奶奶,二叔二嬸,堂妹堂弟。
加上沈月棠父母,一共九口人。
並且在一大家子人裡面,需要出一個人下鄉的時候,她和堂弟堂妹幾乎同樣的年齡,卻只逼她一個最不該走的人,報了名。
甚至在今年第一場雪時,逼著媽媽住進八人宿舍裡。
天黑了。
沈月棠站在家門口,透過被屋裡熱氣氤氳的窗戶,看見屋裡除了媽媽之外,七口人圍著桌子吃飯。
隱約能聽見二嬸林紅梅的笑聲——
“等過了年,咱家雪嬌接了大嫂的班,俊華也該準備著參加高考了。”
沈奶奶也滿意地不得了,連連點頭,“以後咱家有工人,有大學生,咱一家人就等著享福吧!”
爸爸沈建國一臉慈愛,“雪嬌大了,等會兒我給雪嬌五塊錢,去供銷社買塊布,好好做身兒衣服!”
堂妹沈雪嬌嘟著嘴不滿道,“五塊錢夠買什麼?”
沈建國憨厚地乾笑兩聲,“十塊錢夠嗎?”
堂弟沈俊華立刻跟上,“我也要十塊錢!我要買資料!”
沈建國笑容更深了:“好,都有,都有。”
沈月棠站在冷風中,整理了下鬢邊的碎頭髮,把兩條辮子規規整整盤到腦後。
又用力一拉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