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袍人縱上院牆,凌厲目光一掃,先看院子格局。
見此院有主屋有廂房,青袍人運足目力,透過主屋與東廂敞開的大門、視窗望進去,見兩屋內裡皆有居住痕跡,心裡稍微鬆了口氣,知道蓉兒至少未與那“陸沉”同宿一屋。
跟著才看向院中大樹下,就見樹下石桌旁,蓉兒正與一個十八九歲的黑衣少年對坐吃喝,好不快活。
再掃一眼石桌上的菜餚,雖已至殘局,卻也可依稀看出,每一道都是蓉兒的拿手好菜。
一想到自家寶貝蓉兒竟給自己之外的第二個男人做菜,青袍人本就凌厲的眼神之中,頓時閃過一抹冷冽殺機。
但還沒等他想好,該如何在不惹怒蓉兒的情況下發作,就聽黃蓉笑嘻嘻說道:
“快給我唱支大氣豪邁的歌,說不定我聽著聽著,就想出更好的綽號啦。”
就見那名為“陸沉”的少年道了聲好,抄起木劍去到院中空地,一邊舞劍,一邊慷慨高歌:
“輕裘長劍,烈馬狂歌,忠肝義膽壯山河……”
歌聲倒確實豪邁大氣,且曲調也與當今江南風行的靡靡之音大不相同,令人精神一振,耳目一新,只是……
這是依哪個詞牌填的詞?
怎從未聽過?
青袍人正奇怪時,就見陸沉劍舞之際,繼續高歌:
“好一個,風雲來去~江湖客,敢與帝王平起平坐……”
聽到這一句,青袍人眼睛一亮,只覺這詞雖不合詞牌,但其中蘊含的精氣神,簡直唱到了他心坎去,當即按捺住性子,繼續傾聽。
同時他也注意到,這少年的劍舞,似也有幾分不一般的氣象,看招式,明明只是再普通不過的越女劍,可氣勢卻似相當不凡。
陸沉歌聲繼續,黃蓉眉眼含笑地瞧著他,拿起木劍,拍著桌子為他打著節拍:
“柔情鐵骨,千金一諾,生前身後起煙波……好一個,富貴如雲你奈我何,劍光閃處如泣如歌……”
風雲來去江湖客,敢與帝王平起平坐。
富貴如雲奈我何,劍光閃處如泣如歌。
青袍人品味這兩句歌詞,儘管與當世詩詞相比糙了些,可內裡的精氣神卻越品越覺慷慨大氣,道盡了江湖中,似自己這般人視功名利祿如糞土,視王權富貴如無物的瀟灑豪邁。
陸沉劍舞愈發凌厲,甚至隱隱呈現出幾分金戈鐵馬、縱橫疆場的氣象。
青袍人知道,這在吳越大地廣為流傳的越女劍法,原是春秋越國軍中甲士傳承,原本就該有金戈鐵馬的沙場氣象。
只是歷經悠久歲月,劍法散佚太多,又歷經後世之人不斷填充推演,已然漸漸演化成了一門普普通通的江湖劍法,與沙場再無關係。
可陸沉這少年的劍舞,居然隱隱有了幾分沙場古風……
是他自己悟出來的?
沉吟之間,就聽陸沉的歌聲,亦隨劍舞氣勢,變得更加激昂:
“一腔血,流不盡,英雄本色;兩隻腳,踏破了,大漠長河;三聲嘆,嘆,嘆,只為家園故國;四方人,傳誦著,浩氣長歌……”
聽著這慷慨激昂的歌聲,看著那彷彿爭鋒沙場、殺伐凌厲的劍舞,再瞧瞧黃蓉明眸閃閃,唇角含笑,目不轉睛瞧著少年的模樣。
青袍人眼神依舊凌厲,可殺機卻是淡了不少。
歌以詠志。
這名字大不吉的少年,嘴上倒是器量不小,胸襟不凡。
只是……
漂亮話人人會說,曹操還寫“千里無雞鳴、白骨露於野,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可他下令屠城時猶豫過麼?
這少年,究竟是豪言壯語、蠱惑人心,還是真正氣宇軒昂、器量不俗?
暫且觀之。
倘若只是個大言不慚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