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妃僅有過一子永琪,只因其英年早逝後,她生生受了打擊,愈發不愛同人爭搶,時間一長,性情就沉澱的十分平和,倒很得老太后歡心。
至於富察佳芙能在此作陪,明眼人皆看得出是沾了孃家的顏面,其父傅恆剛過世不久,皇上體恤傅恆府,便處處都有著照拂。
但富察佳芙生性就不善言辭,約是最近過得很不順心的緣故,此刻一張臉苦著,情緒全寫在了臉上,還時不時地走著神,倒顯得極不應景。
與永璇坐在一處的永瑆見她這般‘不爭氣’,早已氣得不行,但礙於人多口雜,他今天又抱定了主意不能再惹皇上生氣,故而並不好說什麼,只能暗暗置氣。
“快來額娘這兒,莫要胡亂走動。”
坐在最後頭一排的八側福晉王氏對著長子綿志招了招手,低聲地囑咐著。
她雖得永璇寵愛,又接連誕下兩子,但因出身平庸之故,在宮中向來討不著好,故而此時才能安排坐在了最不起眼的位置。
她遙遙望了一眼坐在前頭正與幾位妃子談笑的八嫡福晉章佳氏,待遇同自己是天差地別,但眼中倒也沒有太多起伏。
宮中的冷眼她早已習以為常,到底她住在王府裡,並不常入宮,便暗勸自己將心放寬一些。
坐在她身旁的是幾位位份不高的娘娘。
緊挨著她的一位女子尤為年輕,樣貌清秀,不苟言笑。
王氏不曾見過她,只聽方才伺候的宮女喚她“惇嬪娘娘”,心裡大致有了數兒——應是那位去年父親被罷了官,舉家歸鄉的汪氏女。
只有幾分奇怪她一人獨身在這深宮之中,毫無背景,怎也會被冊封為嬪?
且也不曾聽聞她如何得寵,瞧著也是個寡言冷清的性子,並不討喜。
倒真有些稀奇。
王氏走神這麼一刻的功夫,只見綿志又跑遠了,忙差了嬤嬤去追,一時恐生性淘氣的綿志胡亂衝撞,倒是再無心思去留意身邊的汪黎芸了。
汪黎芸今日穿得格外素淨,一身月白旗裝,旗頭上也無惹眼的點綴,坐在一群衣著鮮麗的女眷當中,反而有些招眼。
乾隆看了她一眼,眼中閃過不明的情緒。
他隱約得知了一些那位在金鑾殿上撞柱自盡的丁姓舉人與她之間的糾葛。
汪黎芸察覺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並不閃躲,依舊坐得端直,目不斜視地盯著戲臺的方向。
戲已開幕。
今日要唱的是一出《甘露寺》。
這是《龍鳳呈祥》中太后最愛的一折戲,又因請來的是有名的“三春班”,久沒這般熱熱鬧鬧兒地聽過戲的老太后面上愉悅,笑呵呵地說道:“這個唱劉備的劉鶴真恰也姓劉,他年輕時便跟著三春班來過宮裡唱戲,先皇曾誇‘響遏行雲,使游魚出聽’……再又磨了幾年,便成了三春班的臺柱了,也是唱了一輩子的戲。”
一旁的愉妃點著頭,柔聲道:“臣妾雖不比太后這般懂戲,卻也聽說過這劉鶴真……”
望著戲臺的老太后臉上的笑意卻逐漸淡了淡。
而後,又忍不住眯了眼睛皺眉。
愉妃見狀,循著她的目光瞧了一眼,隨即輕聲問詢:“老祖宗,可是有什麼不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