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盪的燭光下,模糊可見此人身著月白色夾袍,俊逸異常的面龐之上,一雙如同水墨畫一般溫潤而安靜的眸中此刻盛滿了令人看不真切的惦念。
原來他不單單是在守著她,一雙眼睛更不曾離開過她的臉頰。
見她醒來,他眼神微微動了動,眼中便現出了一絲淺淡卻格外欣忭的笑意。
這笑意在渾渾光影中顯得極惑人。
馮霽雯有些呆呆地看著他。
四下仍是晃動搖曳的燭光,耳畔則是窗外不曾停歇的風雨聲。
四目相對良久,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彷彿一經開口,眼前的一切便會被打破消失。
馮霽雯的眼神一刻也不曾離開過面前之人,甚至忘記了眨眼睛。
而他亦然。
她動了動手指,繼而雙手撐在腰側,要坐起來。
他見狀欠身相扶,動作小心,卻在她剛要坐直身子之際,忽地一把將她攬入懷中。
“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他語氣中滿是沉甸甸的歉然與心疼。
聽著這道如撞玉般的聲音,馮霽雯的表情有些恍惚。
坦誠道,和珅不在京城的這段時日,她常常會莫名夢見他,夢中好的壞的皆有過,可卻無一次如眼下這般真實。
可她頭腦昏脹,全身無一絲力氣,這種極飄然的感覺又格外地不真實。
但嗅著鼻間男子熟悉而又久違的書墨香氣,她忽就生出了一種極安心、極依賴的情緒來。
除了這些,她還有些想哭。
但她只是將頭又往他胸口裡埋了埋,而後伸出雙手反抱住了他。
隱隱約約間,她不知自己為何會有這等舉動,似乎有些荒謬,可心底最深處的觸動卻又是這般的順理成章。
察覺到她的動作,他便又將她抱得更緊了些。
好一會兒,就在他當她已在自己懷中睡去了之時,忽聽得一道低如蚊響般的聲音自懷中響起。
“不走了吧?”她似同夢囈。
“嗯,不走了……”
得了想要的回答,她陡然又安心太多,緩緩又閉上了眼睛。
漫漫雨夜,她未再覺察到冷意。
……
馮霽雯睡了許久。
醒來之後,望著頭頂的藕色床帳出了會兒神,而後坐起身來,腦中已是一片清明。
只是頭仍有些疼,身體亦是異常虛弱。
她記得是昨晚在太妃面前大哭一場罷,約是哭得太痛快了,以致於近來一直緊緊繃著的身體忽然鬆緩下來,竟叫風寒趁機入了體,發了場高熱。
她環顧房中,並未見有人守著,秦嫫與一干丫鬟不知是去了哪裡,欲張口喊人,嗓子卻是疼得厲害,是以就掀被下了床,隨手取過一件對襟披在身上。
來至桌邊,拿手試了試茶壺的溫度,見還燙著,便倒了一杯。
外頭還在下雨,只是雨勢已小了許多。
馮霽雯挪了幾步來至窗前,隔著支開的半扇窗欞往外瞧了瞧,將熱茶捧到唇邊,輕輕吹了吹。
而這垂眸吃茶潤喉的間隙,卻於不經意間瞧見了臨窗的榻上有著一件深藍色的氅衣。
她怔了怔,騰出一隻手來將這件氅衣提了起來。
這分明是一件男子的外衣——
可她房中,如何會出現男子的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