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安靜的廊中,隨著侍童的走動,而逐漸起了波瀾。
但凡是有幾分才學之人,都難掩眼中的驚豔。
許多文生低聲討論起來。
亦有人將紙上內容緩緩念述出口——
“幾回花下坐吹簫,銀漢紅牆入望遙。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纏綿思盡抽殘繭,宛轉心傷剝後蕉。三五年時三五月,可憐杯酒不曾消。”
“真是好詩啊……”有人稱讚道。
真正富有才學的幾人,細看之下卻隱約覺出了幾分異樣,相互交換了眼神之後,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了相同的質疑來。
但如此情形之下,無人貿然開口。
只是也免不得由衷贊上一句:“字是極好,能將徽宗的字寫得這樣傳神的,尤其還是女子,在下還是頭一回有此見識——”
“此言非虛啊……”
“之前倒未聽聞過英廉大人府上的千金竟在書法之上有此造詣,當真令吾輩自愧不如。”
此前馮霽雯惡名纏身,縱然去年香山詩會之上曾也小露山水,卻因詩為《相鼠》,意在嘲諷在座諸人,故而並未經大肆傳揚出去。
又因不曾刻意在人前顯露過,少了口口相傳,除了相熟之人,外人對此自是難以知曉。
而今年因袁枚先生親自主持詩會的緣故,在座多了許多真正有才識之人,乍見這一手罕見的好字,難免有‘驚為天人’之感。
福康安則一臉無感地坐在原處。
早在去年,他便知道馮霽雯字兒寫得不錯了。
但這詩好是不好,他卻看不大懂。
只是一派平靜的面孔之下,卻不由地在內心道:有點兒能耐就四處顯擺,這又是寫字又是作詩的,是生怕以後逮不著機會好讓別人不知道她肚子裡有幾滴墨水麼……
真是虛榮的膚淺之極啊。
金溶月冷眼聽著耳邊不絕的稱讚之言。
不比於方才她作畫之時得到的讚譽,眼下這些稱讚馮霽雯的雖少有京中子弟,卻多為在京城內外小有名氣的有才之士。
他們的認可,無疑要比那些紈絝子弟們的奉承有價值太多。
可她並不妒忌。
因為很快,這些讚賞就會成為赤|裸|裸的笑話了。
她所坐的位置略微偏僻了些,侍童此時才將馮霽雯所作呈到她面前。
金溶月似用心看了良久。
她臉上的神色由起初的波瀾不驚,逐漸起了異色。
她緩緩攏起了眉心。
她為袁枚親傳弟子,又有著京城第一才女的美譽,故而臨近幾人皆在等著她的評論。
然卻遲遲未能等到金溶月開口。
反倒自她面上看出了十分的不對勁來。
“金二小姐以為這詩如何?”旁邊有公子問道。
若論作詩,京中女子誰的才情能夠比得上金二小姐?
“……”
金溶月未有回答,反而是站起了身來。
這個動作理所應當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正值疑惑之際,只見金溶月望向了左斜對面的方向,出聲問道:“敢問和太太一句,此詩當真是和太太所作嗎?”
此言一出,四下頓時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