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下的時間裡,福康安一直處於面若死灰狀。
但這種狀態也並未持續太久。
因為目的達成的傅恆夫人很快就開口打發了兒子——“這裡沒旁的事情了,我們一幫女眷在這兒說話,左右你也插不上嘴,就且先回去吧。”
“……”
能夠得以自由離開此處,本該是一件十分令人欣喜的事情,可福康安離去的腳步看起來卻格外地沉重。
他不知道事態如何會發展到如此地步。
往前他犯錯,阿瑪最多是罰跪,罰禁足。
可換作了額娘,她既不動手,也不禁錮他的自由。
可是,表面上的自由有什麼用?
他的靈魂都要被生生束縛死了。
想到那三條規矩,福康安無力地閉了閉眼,一種名為生無可戀的情緒自內心深處緩緩升起。
而他離開之後,花廳內的氣氛全變了。
大家一改方才嚴肅的表情。
王傑夫人笑著說起了她昨日聽袁枚夫人說泊子街上新開了一家脂粉鋪,鋪子裡的胭脂極好用,還有從西洋帶回來的花露水兒賣,鋪子名兒叫什麼‘絕香鋪’。
如今大清與西洋之間的通商僅限於廣州開放的岸口,而廣東較京城千里遙遠,許多西洋玩意兒流到京城來,貴重都不是問題,關鍵是供不應求。
不說旁的,單說這不作為通商貨物的花露水兒,誰家太太姑娘若能噴上兩滴出門兒,那都是一件倍有面子的事情。
傅恆夫人倒是不缺這個,上回進宮陪老佛爺說話,老佛爺剛賞了她一瓶兒,但見王傑夫人說的興起,向來也喜歡研究妝扮之事的她,便提議著不如去一趟這家新開的脂粉鋪裡瞧一瞧。
王傑夫人也正有此意。
故而兩位夫人一拍即合,當即就起了身。
而馮霽雯,也無可避免地被熱情難卻的二位夫人給半強行捎帶上了。
三人乘著傅恆府的馬車來至了泊子街。
馬車在那間新開的脂粉鋪前停下,三人相繼下了馬車來。
這間修葺一間的店鋪中卻並非是馮霽雯想象中的人滿為患。
雖如此,但其中正看著脂粉的女客們,卻多是衣著華麗,端看衣裳首飾便知皆是非富即貴之人。
馮霽雯左右掃了一眼。
看來這間鋪子裡的東西價格皆是不菲,也很明確想要賺的是北京城裡哪一部分女人的銀子。
店裡的夥計見有客來,忙客氣地上前相迎。
“聽說你們店裡的脂粉不錯,拿幾樣兒出來給我們瞧瞧。”王傑夫人問道:“聽說還有西洋來的花露水兒賣?”
“好脂粉有的是。但這花露水卻是不多了,太太您要想買的話,那可得趕緊著才成。若不然等下一批貨從廣州運回來,那至少也得等上三個多月之後了。”活計笑著說道,一副極擅長做生意的模樣:“幾位太太先坐下吃茶,小的這就取來幾樣兒上好的給幾位瞧瞧。”
他話音剛落,便有人引了傅恆夫人幾人落了座,又有人極快地奉了茶過來,甚至還有幾碟樣式精美的點心。
一副不管生意做不做得成,先把客人給招待好了的模樣。
“這唇脂的成色倒是當真不錯。”
鄰座有女客輕聲說道,這聲音柔似春風,讓人聽了直覺得溫柔到了骨子裡。
馮霽雯不自覺地投去了目光,只見鄰桌上坐有兩位婦人,正低頭挑看著夥計送來的脂粉。
方才開口的那位馮霽雯隱約覺得在哪裡見過,一時卻又想不起來。
想來應是哪家的太太,她偶然在什麼宴席或是賞花會上見過。
另一位則是完全眼生。
馮霽雯覺得眼生的這位也開了口,只是說出來的話卻與脂粉無關,“嫂子聽說了那金二小姐的事情沒有?”
本已收回了目光來的馮霽雯聞言倏地一愣。
正與王傑夫人談話的傅恆夫人臉上的笑意也微微淡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