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裡的先生們一想到明年開學再不必見到這位閻王爺,暗下多是大鬆一口氣,今年也可安安心心地過上一個好年了。
“先生,學生寫完了!”
一道高高的聲音響起,眾人下意識地望去,坐於亭中面向眾學子們監考的吳省蘭亦抬起頭來。
是坐在最後面一排的阿林保站起了身來,手中捧著自己的數張考卷朝著先生吳省蘭走來。
離文考結束還餘一刻鐘的時間,旁人也多寫完了,可都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裡等著學鐘響起。
但這位阿林保本就是出了名兒的愛出風頭,跟在於齊賢后面作威作福的慣了,吳省蘭雖不喜,卻也不作言語,任由他提前交卷。
“哎喲!”
阿林保剛走了十餘步,腳下不知為何忽然一崴,驚呼了一聲的同時,身形就朝著左側栽倒而去!
“哐!”
他的身子撞到左側的一張考桌上,一副疼的齜牙咧嘴的樣子。
“哎呀……真是對不住了,方才一不留神打翻了你的墨,瞧瞧我這袖子髒成什麼樣兒了……嘖嘖。”他一面直起身子來,一面面露嫌棄地打量著自己袖口處沾染上的兩滴墨汁。
周圍的學子們探過頭來,待瞧見那考桌上的一片狼藉之後,紛紛悶笑出聲。
先生吳省蘭已快步走了過來。
“這……”
他緊緊皺起眉頭。看向阿林保低聲訓斥道:“胡鬧——”
“先生此言差矣啊,方才我是不慎要跌倒,情急之下藉著這張桌子扶了一把而已,怎麼能是胡鬧呢,這麼多人瞧著,您可不能誣賴我啊!”說著環視眾學子,嬉笑道:“大夥兒說是不是啊!”
“就是就是……”
“不就打翻了一盤墨嗎。也值得這麼大驚小怪的?”
“你且瞧瞧。這考卷哪裡還辨的出一字半句來!”吳省蘭得見廊中開始有其他先生走來,連忙地提出要害,朝著阿林保質問道。
原來是阿林保方才‘不慎’打翻的墨汁染了該學子剛作好的考卷。大片的墨汁浸透暈染開,張張幾乎已不可見原先的字跡。
“唷!”阿林保似才發現一般,卻還是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道:“這是我的不對。我給這位兄臺賠禮道歉了,還望兄臺千萬千不要介懷啊——要不然我這心裡頭。可真是萬分過意不去了!”
周圍響起的卻是鬨笑聲。
“肅靜,考場之上,成何體統!”監考廊中,王傑忽而站起身來。臉色沉肅地道。
他是鼎鼎有名的‘鐵面先生’,眾學子們自然沒有不怕的道理,立即噤聲下來。只是臉上那幸災樂禍的神色,卻是一個來的更比一個明顯。
吳省蘭到底只是一介文人。雖有些才氣,做人卻是格外謹慎,眼瞧此狀哪裡敢一次得罪這麼多家中背景不凡的子弟,一時也不做聲,隻眼睜睜地看著那前來檢視情況的先生,折回了廊中與王傑稟告詳情。
等著王傑來拿決定。
“給其多加一個時辰,重寫這篇策論——”王傑依舊站著,遠遠望著坐在亭中,始終沒有出聲的那名年輕人。
“王大人,這怕是不公正吧?”於齊賢冷笑了一聲,看向王傑的方向,道:“我等都是一個時辰,他憑何可以多得一個時辰來做這考題?一個時辰,可是能多想上許多要害的。若果真可如此輕易便破例,那學生乾脆也‘不慎’將這考卷作毀,求得大人再另給學生一個時辰來反覆揣摩思考?”
他笑著講道。
此言一出,許多人都出聲附和。
“就是,於公子這話說的沒錯兒,一碼歸一碼,總不能因為我的過失而讓大家心有不平……不然這樣吧王大人,一命抵一命,學生願拿自己的卷子來換兄臺這汙損過的卷子,不知兄臺意下如何啊?”阿林保依然沒個正形兒。
方才一直凝神的和珅,此時方才遲遲迴神一般,明知阿林保是在刻意調侃自己,卻也不惱不怒,反而露了笑道:“閣下的歉意,和某心領了。只是官學中考核歷來有官學的規矩,閣下的提議,只怕有欠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