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一針的臉上此刻被煙燻的一道一道。他先前的汗水,跟艾草的煙糅合起來,忽明忽暗的艾草頭,映照著他堅決而絕望的表情。
前所未有的,黃一針希望這次自己能得到醫聖們的保佑。
他學習施針以來,認認真真,勤練勤學,他本來天資不錯,又肯吃苦,所以,他師傅才將衣缽傳給了他。他自認一路走來,自己沒有靠運氣,成名前和成名後,他也都是勤勤懇懇,從不放棄實踐。
幾十年下來,他醫術精進,才能佔據京城醫師會會首之位多年。
雖然他也有小心眼,算計過,跟同行鬥法,可這黃一針的名頭卻全是靠自己闖出來的。
他心裡的絕望來自於突然的不自信。
行醫以來,也是經過許多風風雨雨,有過無數次考驗和比試。但這一回,他在一個女子面前丟臉,還是一個少女。
這使他開始懷疑自己的修為。
這種懷疑產生的沮喪感,讓他內心有無數只爪子抓撓。
雖然他心裡明白,不是自己的錯。甚至不是自己針灸的問題。可恰恰因為此,他又新增了一層無力感。
現在,他心裡惟一的一線希望,就是,看看這個小女孩有什麼能耐。
他甚至在此刻沒有想起來這裡的初心——就是來接手時疫醫治的主導權。他已經忘了,只想治好眼前的婦人。
婦人依舊一動不動。
黃一針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起身對齊瑤道,“六姑娘,老可已經盡力了。還請六姑娘繼續。”
齊瑤聽他說完,一句話沒多說,走向婦人床前。
黃一針退到齊瑤方才站立的地方。
本來還殘存的一點點僥倖,被齊瑤輕捷的腳步擊碎。看來,這姑娘心裡已經有譜了。
黃一針保持著驕傲,面無表情的盯著齊瑤的一舉一動。
他倒要看看,眼前的小姑娘到底能不能解救婦人,如果不能,也許他能被救贖。
齊瑤走向前,並沒動手。
她取下帷帽,面部遮了一層輕紗。望向青年,“還有一句話,要問問。”
青年哽咽著答道,“姑娘請說。”
連京城著名的黃會首都沒有辦法,他方才的慶幸,猶如剛剛升起的泡沫,碎了一半。剩下的,也快沒有了。
他可憐巴巴的望著齊瑤。這個小姑娘,他們所說的神醫,看來在京城從來沒聽說過,而且,就算是有些本事,可以治痘瘡,可是對自己妻子現在的疑難之症,有多大把握呢?
“前次的葵水,血色如何,裡面是否有東西,還有,夫人是否叫過痛?以前來葵水的時候,是否也痛?”
青年仔細回想,“血色暗紅,其中並未有什麼東西啊。以前好像沒聽她叫過痛,這回,也沒有啊。。。也可能燒糊塗了,不知道痛了吧?”他不確定的回憶著。
好在只有他們自己彼此照料,這些事,他還能記得。
齊瑤點點頭。轉向黃一針,“黃會首,能否借用金針?”
黃一針點點頭,抬手示意,隨便用。
婦人肚腹上,已經滿滿的一堆針了。
齊瑤出手,將一堆針中的幾處,一一拔出。
黃一針看著她,她在做什麼?是因為自己的穴位有誤?不可能!臥著的婦人穴位有所移動,而自己對穴位的尋找是絕對有信心的。
哼,不過是故弄玄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