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苗苗這個人如她的名字一般,充滿生氣與靈性。她寫得一手好文章,更會講動聽的故事。他們拍的第一個影片,就是講一對年輕的男女,離別後又重逢的故事。

成明慧、羅奕華、丁子辰、苗苗四人是這個拍攝團隊的主創人物。雖然只是玩票性質,但做起來每個人都很認真。一個鏡頭,一個表情,都要反覆揣摩。成明慧有種錯覺,自己好像到了專業的劇組。

年輕人湊在一起,有趣的事情有很多。成明慧感受得到同齡人之間的朝氣與活力,感嘆過去自己的生活太封閉無趣。因為沒有利益紛爭,沒有上下級觀念,溝通起來十分順暢。如果拍得順利,以後往這個方向發展,也是一件好事。

益川房產工作走上正軌,她現在的工作輕鬆許多,房子始終會賣完。下一步做什麼,她得替自己打算。

重逢的故事,花了兩個週末拍完。男主與女主自小青梅竹馬,後來因為父母工作調動而分別,兩人之間斷了聯絡。直到他們踏入社會,偶然間遇到,那些年藏在內心裡的情感激發出來。然而造化弄人,最終兩人錯過。等到彼此恢復了單身,已人到中年,再也沒有愛情的動力。

故事很老套,但在人生閱歷不多的年輕人眼裡,也夠曲折唏噓。故事的最後,成明慧戴著栗子色的頭套,化了個俗氣的妝,穿著大花的連衣裙,與男主人道別。轉身之後步履不穩,默默地流淚。

拍完之後,四個人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作為主演的成明慧最遲鈍,一整個晚上都不開心。

丁子辰剪了一個星期,才剪出上中下三集。他自己單住一套別墅,專門闢了一個房間做工作室,裡頭有整套的頂級放映裝置。成片出來,他邀所有人一起過去看。

年少時的色彩是鮮亮的,分別後色彩暗下,兩人的青春期顯得單調無趣。重逢後色彩豐富飽滿,而到最後,色調是暖黃的暗色系。他們的表演青澀稚嫩,但這是第一部作品,所以大家還是挺有信心的。

不得不佩服羅奕華,他的拍攝手法老道嫻熟,從取景角度到光學運用,都是專業水準。在影片平臺上傳之後,觀眾給予最多稱讚的就是攝像專業。故事倒反響平平,沒濺起什麼水花。

一群人看完片子之後去吃飯,因為人多,去的是一家普通飯店,坐在大廳裡。成明慧是最先認識羅奕華的,所以她習慣坐在他身邊。大廳裡有一臺大螢幕電視,正在放著新聞。

時事新聞之後是娛樂新聞。成明慧原來在埋頭吃飯,羅奕華捅捅她:“這是你的公司吧?”

她這才抬頭看電視,畫面是胡影兒與林益川握手。新聞上說,胡影兒與老東家解約之後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籤的第一份合約便是代言益川科技代理的大型遊戲《突擊》。簽約儀式上,胡影兒與林益川並排坐在一起接受記者採訪,她說自己壓力大的時候喜歡玩遊戲,早在上個月《突擊》公測的時候,自己已經註冊了一個賬號玩起來。

記者讓她現場展示一下游戲技能。她秀了一把,纖長的手指在鍵盤上飛舞,操作嫻熟,槍法精準,在現場的老玩家都忍不住驚起來。待這個新聞播完,胡影兒玩遊戲就上了熱搜。

這是《突擊》的第一次正面宣傳。成明慧在心裡驚呼:“幹得漂亮!”

整個過程,林益川都在一旁,面帶微笑看著。自上次他情緒爆發到現在,已經接近一個月了,他還沒有完全消化完那件事。兩人形同陌路,在公司也很難見得著。

她覺得那張臉那麼地不真實。在鏡頭前,他溫文爾雅,風度翩翩,而揹人處,卻比南極千年冰川還要冷。

她有短時間的失神。羅奕華在她耳邊小聲問:“怎麼?看他跟女明星有說有笑地,吃醋了還是後悔了?”

成明慧搖搖頭:“沒有。只是稍微感慨一下。”

“那就吃飯吧。”羅奕華燒雞轉到她面前。

胡影兒打遊戲上熱搜的當天晚上,《突擊》使用者遊戲激增,一度令伺服器癱瘓,使得程式設計師們加班到半夜。林益川也跟著熬。

他為自己做出的判斷興奮。胡影兒雖然不是流量明星,但粉絲號召力並不弱。加上人在圈內拼博多年,有很深的根基,發展未必不如年輕一代。接下來的宣傳活動,他早已做好計劃。

加班到半夜結束,林益川回到辦公室的小隔間裡休息。他睡不著,躺在床上看手機。先是刷了一些《突擊》熱門話題和影片,半小時後轉到另一個冷門影片,標題就是很文藝的那種風格,他想換一個。手指碰到螢幕,滑到下一個影片,突然覺得裡頭的主角跟成明慧很像,他退回去重新看,果然是她。

林益川把影片從頭到尾地看完,沒有發表任何評論。表演很生澀,故事老套。但他在成明慧臉上看見另一種光彩,是屬於她這個年紀特有的純淨。不是在工作上那種自信,不是平日生活裡的逞強。在一起的時候,她開心時露出的笑容,是帶著重重地掩飾過痕跡。

他的眼角有一點澀。他看著這個老套的故事,想起他們之間。相識,結婚,離婚,他又想重新跟她在一起,現在又因為流產的事情,他意難平,漸漸冷落她。他忘了,離婚是她提的,她被冷落了,是不會主動和好的。

莫非也要像這個故事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錯過?

林益川放下手機,想要閉眼睡一下。心緒還停留在成明慧拍的那個影片上,久久睡不著。最後他看一眼時間,凌晨五點。他起來,捧一把冷水敷臉,待清醒些就到停車場取車,往高坪村開去。

這個時間,路上很少有車。過完中秋,清晨溫度低,風是涼的。林益川開著車窗,讓冷風吹到臉上,可以更清醒。

來到成明慧小院外面,他停下車熄掉車燈。外面一片寧靜,偶爾有不知名的蟲子叫喚。院裡沒有光亮,沒有任何動靜。

準備到七點的時候,他聽到院子裡有腳步聲,接著是水聲,成明慧起來洗漱上班了。後來院子裡的聲音漸漸消失,他猜她是要換衣服準備出門了,連忙發動車子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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