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連月大旱。
諸葛誕所期盼的雨季和能夠淹沒魏軍的水澇並沒有如往年那般準時到來,自壽春圍城以來,淮南滴水未降,淮河的水位甚至已經降到了難以行船的地步。
圍城日久,人心思變,壽春城內的淮軍和吳軍之間隔閡日深。
孫綝殺死前大都督朱異之後,東吳軍隊對淮南戰事的態度轉變為消極觀望。儘管孫綝本人還是很希望藉此戰取得一些軍事上的勝利來鞏固自己在國內的權威,但朱異死後卻沒有人願意領兵前往江北了。
聰明的人都看明白了,孫綝和孫亮之間早晚要沒一個。去江北不但要和魏軍玩命,戰況不利時還可能被孫綝拿來頂罪,十足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
無人應命,孫綝也不敢親自率軍渡江去支援諸葛誕,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若是親自上陣說不好就買一送一了。
東吳坐視,司馬昭身上的壓力就輕了很多,此時他最恨的倒不是縮在壽春城中的諸葛誕,而是在西邊趁亂大舉進攻的西蜀軍隊。
陳泰送來的密報昨日已經到了,司馬昭看完當場差點氣得吐血——洛陽城開城投降,宗室和百官全都成了蜀軍的俘虜人質,這算什麼事?
開城投降的還是燕王曹宇,魏武的子嗣,難道僅僅一代骨子裡的血性和豪勇就消失殆盡了嗎?
“這天下,果然本就不該姓曹吧。”
司馬昭忍不住陰沉地想道。
這數十年來,我們父子三人為大魏也算是鞠躬盡瘁了。直到高平陵奮起一搏之前,司馬家一族的性命還都捏在曹家人手中,在那之後,曹家皇帝對他們的提防也戒備也沒有放鬆過。
如履薄冰……司馬昭的心中冒出了這樣一個詞彙。
他們父子三人一路走來的奮戰,確實如履薄冰,倘若父親不是一個懂得適時隱忍又能精準抓住機會的人,這個時候能夠站在這裡統領舉國精銳的人絕不會是他司馬昭。
洛陽陷落,完全是城中那些貪生怕死的宗室和廢物官員們的責任,既然如此,讓他們去死難道不好嗎?
司馬昭決定給陳泰回書,讓他不要在乎蜀將的要挾,直接驅兵攻城奪回洛陽,無論最後死了多少曹家宗室和朝廷公卿百官都無所謂。
反正……這些人在將來也是要被洗牌的。
儘管司馬昭很想這麼做,回信也已經寫好了,但卻遲遲不能寄出。
因為在這件事上他個人的意見不算數,陳泰也未必會完全聽他的。
“陳玄伯……說到底我們不是一路人。”司馬昭一拳砸在桌案上,揮手把裝墨的硯臺掃落在地。
陳群、陳泰父子和司馬家交情頗深,但這兩人卻始終都是純正的曹魏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