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頭都靜靜的,眾人只覺得沒意思,楚大鵬訕訕笑了笑道:“看來是美人恩重,小弟便不奪人所愛了。”
林錦樓笑道:“會彈唱的丫頭也不難得,回頭替你留意好的,調教一個就是了。”
謝域忙又提起旁的話,把這一節掀過,暫且不提。
卻說鸞兒驚魂未定,唯恐林錦樓將她送人,回去免不了又哭一場,寸心少不得又把書染請來。書染聽了此事來龍去脈,不由急道:“這樣場合怎是去得的,雖說隔著屏風,可到底不像樣。你當時就該塞給蓮心和吉祥些好處,讓他們回稟大爺,就說你不在房裡,或是同我一起家去了,何苦攬這事在身上!”
鸞兒哭得抽噎,道:“我……我這是……這是想讓大爺聽了曲兒……記起我的好處才去的……大爺一回來就跟那小妖精一處……這讓我怎能有身孕呢……沒有身孕,又哪來的體面……”說著趴在床上哭起來。
書染狠狠戳了鸞兒的腦袋,道:“你這是殺雞取卵!出去唱曲兒,跟粉頭一樣供爺們找樂子,你的名聲豈不是毀了。你也不想想,即便你去唱曲兒,大爺也不一定能來。日子長著呢,只會爭這一時之氣,你可真真是氣死我了!”
鸞兒哭得愈發厲害了,道:“那讓我如何,人家夠傷心的了,這也不對,那也不對,大爺又要把我送人,還不如讓我死了呢!”
書染聽鸞兒說這話,登時有些坐不住,轉回身出來,到前頭廊底下,把雙喜叫來詢問此事,雙喜素與書染交好,便笑道:“本也沒什麼大事,幾位公子爺們聽說大爺府里納了新人,非要惦記著瞧瞧,大爺說新人是個尋常婦道人家,沒甚可看的,說自己房裡有個極會彈唱的小妾,請鸞兒姑娘出來唱了兩首。後來楚公子想討了鸞兒去,鸞兒姑娘嚇壞了,哭了一場,大爺也沒答應,末了打算把新採辦來的小戲子,當中有個叫豔官的送給楚公子,畢竟是父一輩子一輩長久的交情了。”
書染嘆口氣,暗道:“鸞兒素是沒心眼子的,她也該知道,她是大爺房裡的人,大爺那個心性,怎能把她送人呢,她萬不該在賓客跟前哭,倒顯得小家子氣了。”又想道:“大爺對香蘭確有些不一般,這樣的場合,竟把鸞兒推出去當了擋箭牌,想來是因為香蘭跟他彆扭的緣故,爺們都這樣,一身賤骨頭,越得不到的反倒丟不開手。”慢慢想著回到房裡勸了鸞兒兩句,又指點一番。
此時只聽寸心扒著窗戶道:“大爺回來了。”書染一瞧,果見到林錦樓從外走進來。她立時站起身,對鸞兒道:“我這就去讓大爺過來瞧瞧你,記著我方才囑咐你的話,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說罷起身出去。
鸞兒也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忙對著鏡子梳理鬢髮,見臉上滾滾的眼淚鼻涕和著脂粉在臉上花成一團,再梳妝已來不及了,便拿起帕子抹了又抹,急切得手都有些發顫,又偷眼往窗外往。
只見書染走到林錦樓跟前說了些什麼,林錦樓停住腳步說了兩句,往她住的房子瞧了瞧,鸞兒的心立時提到嗓子眼兒,卻見林錦樓對書染交代了什麼,揮了揮手,又邁大步往正房去了。書染站了片刻,慢慢的走了回來,鸞兒一疊聲問道:“大爺怎麼說?是不是換個衣裳就過來?大爺剛吃了酒,我打發寸心去廚房要個解酒的湯……”
書染彷彿蔫了一半,幽幽道:“別忙了,大爺不來。跟我說,他今兒不過來了,你唱得好,回頭他好好賞你。你上次同他說想要一對兒鐲子,他這次出去得了一副,回頭打發人給你送來。”
鸞兒只覺兜頭一盆冷水潑下,目瞪口歪,身子一栽歪便坐在床上。她豁出尊貴體面,賠上名聲,費勁熬力的唱了這些曲兒,林錦樓卻連一面都吝惜給她,不過是一副鐲子打發了事,全然不在意的模樣。
鸞兒定定坐著,彷彿痴了過去。書染和寸心面面相覷,又拉又勸,忽然聽鸞兒淒厲的“啊啊”大叫,伸手將床上的琵琶撥到地上,只聽“啪嚓”一聲,那好一把琵琶便摔了個四分五裂。
卻說畫眉正站在窗前逗弄著鳥籠裡一隻黃鸝。喜鵲抱了一床被過來道:“秋風漸涼,晚上給姨奶奶換床厚被罷。”見畫眉望著外頭,靠在窗欞上,臉上笑得別有深意,便探頭往窗外看看,問道:“姨奶奶看什麼呢,這麼高興。”
畫眉掏出帕子擦了擦手道:“看大戲呢,精彩著吶。”說著往屋中走,在貴妃榻上坐下來,捧起茶吃了一口,“鸞兒那小蹄子可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你瞧她方才打扮得妖妖嬌嬌抱著琵琶走了,那是給前頭的爺們兒彈琵琶唱曲兒去了。大爺在前頭招待的賓朋縱然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兄弟,玩慣了的,可也萬沒有讓房裡人讓人取樂出去的道理。可見大爺壓根兒就沒把她放心上,嘖嘖,可憐她還把自己當一盤大菜。平日裡沒少耀武揚威,今兒個可吃一遭虧。大爺剛回來,書染就過去攔,大爺扭頭就去了正房,嘁,白舍了一回臉,連大爺一面都沒撈上,我都替她不值哩。”
喜鵲笑道:“她哪怕有姨奶奶一半精明,也不至於如此。”
畫眉歪在引枕上,手支著額頭,冷笑道:“大爺正在新鮮頭上,哭鬧邀寵都沒用,你得不哭不鬧,溫柔小意的等著,比誰能熬到最後。”畫眉一字一頓,那嫵媚的眉眼之間,竟有隱隱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