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又道:“後來我跟蘭姐兒去夏家央求,前前後後送了六十兩銀子,夏芸他娘、他二嫂還有小妾逼著蘭姐兒給夏芸磕頭……”說著聲音哽咽,頓了頓才道,“這往哪兒去說理,明明他們作惡,卻讓蘭姐兒下跪賠禮。結果蘭姐兒磕了頭,他們也沒上衙門撤狀子,我們上門去問,反倒白白捱了一頓辱罵。”
韓耀祖大怒道:“竟然有這樣放屁的事!夏家實在可惡,此事本官定要管到底的!”
陳氏夫婦口中連稱“青天大老爺”不止。
一時韓耀祖走了,陳萬全臀上腿上疼得厲害,如同針扎刀削,又發起燒來,昏昏沉沉。不多時又有人來叫門,原來是書染親自送來一個婆子和一個小廝,又拿出一封五十兩銀子,笑道:“這是大爺讓帶來給陳掌櫃買些吃食補身子的。大爺可把姑娘放在心上,讓我從庫裡挑幾匹上好的貢緞,說要給姑娘裁新衣裳。”
薛氏連忙道謝,香蘭卻瞧著心煩,只站在一旁不說話。書染見香蘭那模樣便知她心裡不樂意,不由暗暗吃驚,卻將話頭扯了,說了些旁的,便告辭而出。
一時無事。
卻說韓耀祖回了衙門,第一樁事便是將夏芸的官職拿了,又打發人去問學政,金陵學政聽說夏芸得罪了林錦樓,又是個無甚根基靠山的,哪有不答應的,立時將夏芸的功名革了。
訊息傳來,夏家上下如同被焦雷劈了一般,夏芸先是懵了,不顧頭暈,從床上爬起來便要去了縣衙。韓耀祖見了他,便道:“夏芸,你是狗膽包天,不打聽打聽陳家的背景就讓小妾上門去鬧,打量鬧壞了人家姑娘名聲,人家就能嫁給你怎的?且鬧了就鬧了,人家也認賠了銀子,為何不肯撤狀?如今惹惱了陳家,請了林錦樓出手……唉,這也是你的孽障遭遇,殺人不過頭點地,你們也委實做過了些。”
夏芸如同兜頭一盆冷水淋了個透心涼,喃喃道:“我早就讓家裡人過來撤狀了……況我根本就不曾告狀。”
韓耀祖道:“是你那小妾銀蝶來衙門裡喊的冤。”
夏芸仍是愣愣的模樣,一時有人傳報有客來,韓耀祖便端茶送客,打發夏芸去了。
夏芸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一家老小俱圍在門前,見他回來呼啦啦全圍上去,七嘴八舌的詢問。夏芸彷彿迷迷瞪瞪還在夢裡,直眉瞪眼的只管往屋裡去。
銀蝶正舉著一面靶鏡左照又照,見夏芸進屋,忙放下鏡子,起身上前道:“老爺,你可回來了,韓知縣如何說的?”
夏芸怔怔的抬起眼,只見銀蝶塗胭脂摸粉兒,一臉的濃豔,忽然暴怒起來,掄起胳膊狠狠打了銀蝶一掌,怒道:“你這賤人做的好事!誰讓你去的陳家!誰讓你去衙門告狀!”
這一掌扇得銀蝶倒退幾步,栽在炕邊,捂著臉嗚嗚哭了起來。
金氏和夏二嫂悄悄在門口守著,聽見動靜慌忙推門進來,夏二嫂一疊聲問道:“這究竟怎麼回事?莫非是陳家那小賤人搞的鬼?叔叔的差事功名怎的就丟了?”
金氏擼胳膊挽袖子道:“倘若是他們弄鬼,我定要鬧他個雞犬不寧!”
夏芸氣得渾身亂顫,指著金氏和夏二嫂問道:“我讓你們到衙門撤狀,你們為何不去?”
金氏和夏二嫂對望一眼,夏二嫂不肯吱聲,金氏卻滿不在乎道:“陳家有的是銀子,才賠六十兩怎麼夠?你是沒瞧見他家住著多大的房,屋裡多少古董玩意兒,你是堂堂的舉人老爺,朝廷命官,金貴著哪,依我看,不賠個二三百兩的,這事都不算了結。”
夏芸的臉氣成豬肝色,抖著嘴唇跌足大罵道:“糊塗!糊塗!我的身家前程就是讓你們斷送的!”罵完不由淚如雨下,頭痛不止,腿一軟就栽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