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蝶眼前一黑,險些暈過去。
眾人一見銀蝶便驚了,紛紛出言詢問,夏芸雖竭力做無事狀,卻忍不住得意道:“此乃林家贈的婢女,要給我作妾的。”
夏二嫂嘖嘖道:“不愧是大戶人家贈的,臉兒生得這樣俊。”
夏三姐兒伸手便往銀蝶頭上摸,道:“她頭上戴的花兒比香蘭的還好看呢!”
金氏也來摸銀蝶道:“這屁股不圓,只怕是不好生養。”
銀蝶見金氏一身窮酸,跟林家的粗使婆子似的,嫌棄得往旁邊一閃,擰著眉道:“別摸我!”
金氏登時就沉了臉色,冷笑道:“什麼金尊玉貴的人兒,不過個使喚丫頭,我還摸不得了?”
夏芸亦沉了臉色,呵斥道:“你說什麼呢?她是我娘,你該給她磕頭才是!”立時便讓銀蝶磕頭。
銀蝶這才知道自己有眼無珠認錯了東風,“哇”一聲大哭起來。銀蝶直哭得天昏地暗,夏家人人擰眉瞪眼。好在夏芸到底是個良善的,雖不喜銀蝶掃他顏面,卻也憐香惜玉,將銀蝶領到自己房中。銀蝶一見那小小一間廂房便愈發悲中從來,嚎啕哭了起來。
閒言少敘。這銀蝶跟了夏芸也無法,又聽說自己全家被髮賣了,便愈發惶惶,在夏家踏實下來,只一味躲在屋中。因她是林家贈的,夏芸叮囑家中不可太為難,夏家人雖不滿,也只冷嘲熱諷幾句罷了。夏芸跟銀蝶正是新鮮時候,夏芸柔著性子哄著,銀蝶縱有委屈,彆扭了兩日也逐漸好了起來。
卻說這一日,銀蝶正午睡,似醒非醒的時候,只聽夏二嫂道:“……叔叔的事不是我不肯幫,實是陳家不開面兒,我跟媒人去了,連門都沒給開。”
夏芸道:“前幾日我給二嫂二兩銀子,二嫂還拍胸脯說沒問題……”
“前幾日是前幾日,這幾日是這幾日。前幾日叔叔可曾從林家領個小佳人兒回來?嘖嘖,這兩日香蘭她娘也請媒人打聽合適人家了,我聽說了,人家有言在先,第一不給人作妾,第二不嫁有妾的男人。叔叔這事喲,我看難成了……”
“陳家當真這樣說?”
“那還有假?叔叔不信就問去!”
“那……那……”
夏二嫂冷笑道:“叔叔要肯捨得那小佳人兒,我便厚著臉皮再去陳家問去。”說完起身走了。
夏芸連忙追出去,口中道:“二嫂別走,這事……”
銀蝶一骨碌爬了起來,咬牙恨道:“呸!夏芸這窮酸黑心的爛好人竟然還打算娶別人!老孃委委屈屈跟了你這窮舉人便要體面做正頭娘子,作踐了我,還想讓我作妾,門兒都沒有!”咬了咬唇兒,暗道:“陳香蘭?莫非就是那個小賤人?”
當先便找了時機找夏二嫂套話,給了十幾個銅錢,夏二嫂便道:“叔叔相中的香蘭,原也是林家的丫頭,哎喲喲,如今可不一樣,家裡可闊氣了,買了個挺大的宅院,穿金戴銀,吃香喝辣,她爹當了大當鋪的坐堂掌櫃,早晚都有轎子接著送著。嘖嘖,你們都是先前在林家當丫頭的,香蘭倒真是個小姐命!”說完一扭腰走了。
銀蝶臉色氣得煞白,暗恨道:“陳香蘭那賤人,原在林家便害我,我被大爺趕出來全都賴她生事!如今陰魂不散,害我全家發賣,又來跟我搶男人了,我非要你死無葬身之地!”心中暗自琢磨,一計便已生成。
且說香蘭,這些時日關門閉戶倒也過得平安。香蘭對宋柯的念想漸漸放下來,卻也因此事清減了不少。陳氏夫婦疼愛女兒,如今家計逐漸富裕,便計較著買個小丫頭,託人牙子帶了幾個小女孩兒來。香蘭親自去看,挑了個九歲的小丫頭子,長得白淨俏麗,取了名兒叫畫扇,伺候筆墨,收拾家務,倒也乖覺妥帖。
這一日,香蘭正院裡侍弄花草,忽聽有人敲門。畫扇問了幾聲都無人應,只聽門口有人嚎哭道:“快讓奴見見陳家姑娘,若不開門,奴便一頭撞死在這兒!”
香蘭吃了一驚,忙將剪子放在石凳上,開門一瞧,只見銀蝶正跪在門口,見了香蘭便“怦怦”磕頭,引得街坊四鄰紛紛探頭來看。
銀蝶哭喊道:“陳姑娘,奴知道你跟夏芸夏舉人已經訂親了,卻不容家中有妾,如今夏老爺要把奴賣了,還求姑娘給奴一條活路!姑……不,大奶奶,發發慈悲罷!”
香蘭頓時愣了,她萬沒想到竟然是銀蝶找上門,滿口胡言亂語嚷著“夏芸”、“訂親”等語。見周遭人議論紛紛指指點點,不由皺緊了眉,去拉銀蝶的胳膊,道:“你胡說什麼?我何曾和夏家訂了親?”
銀蝶死活不肯起來,哭道:“大奶奶就是因為奴才惱了,要跟夏老爺退親。大奶奶,奴是林家送給夏老爺的,老爺就當我是個玩意兒擺設,他一顆心全在奶奶身上呀!奴只求奶奶莫要趕我走……奶奶若不答應,奴便一頭碰死在這裡……”說罷驚天動地的嚎啕起來。
薛氏在裡頭也聽見響動,走出來聽見銀蝶這話,頓時氣得臉色發白,罵道:“不要臉的賤蹄子,我們家閨女清清白白未許人家,你從哪兒來紅口白牙汙衊人,還不趕緊走!”說完兩腿發軟,便要癱在地上了。
香蘭心裡一沉,暗道:“銀蝶原本便不是好的,如今這是要害我名聲了。”招手將畫扇叫來,交代道:“去衙門找夏舉人,說他家的小妾跑到咱們家鬧事來了。”畫扇立刻去了。
香蘭轉過身,臉上已換了另一番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