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蘭道:“我現在在羅雪塢,環姑娘那裡。”
小鵑臉上立刻帶了同情之色:“原來你去了那兒……唉,也難怪,你這麼漂亮,大奶奶怎麼可能讓你在離大爺近的地方晃。”
香蘭推了小鵑一把,笑罵道:“你說什麼呢!”
小鵑含著糕點笑眯眯的:“你比大爺屋裡那三個丫頭生得都俊呢,我看要不了多久,等你長開了,一準兒比大奶奶都好看,大奶奶可是金陵第一美人,只怕日後要讓賢了。”
香蘭一把捂住小鵑的嘴:“我的小祖宗,你渾說什麼呢,還讓不讓我活了。”
小鵑“嗚嗚”兩聲,掰開香蘭的手道:“你放心,我有數,這不是隻有咱們兩個麼。今天鸚哥讓人撞了,那些丫頭婆子們躲到後院兒去了,生怕主子們瞧見了拿著撒氣。”
香蘭點了點頭:“難怪前院一個丫頭都沒有。你在知春館幹什麼活兒?”
小鵑嘆口氣道,“我做灑掃的活兒,看爐子、澆花、打掃院子。那回廊的地,每天要用水衝三遍,天天累死累活的,那幾位姐姐還是不滿意,每回都訓我,還把別人都不愛乾的活兒推給我。”
小鵑年紀還小,見了香蘭如同見了親人,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堆委屈,香蘭摸了摸她的頭道:“我也是,活兒幹得不少,還不招主子待見,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新進來的丫頭,都是這樣熬的,等過兩年成了老人兒,就沒人敢欺負咱們了。”此時聽見外頭有人高聲叫:“小鵑!小鵑呢?不看著爐子去哪兒瘋跑呢!”
小鵑一吐舌頭道:“那個催命的又找我了,我先去了,香蘭姐,你要常常來看我,我得了閒兒也去羅雪塢找你。”說完便一溜煙跑了。
香蘭將帕子裡的糕點又給小鵑留了兩塊,放在她床頭的枕頭旁,然後推門走了出去,經過西邊一間廂房,隱隱聽到哭聲,似乎是春燕一邊哭一邊罵:“鸚哥你那小蹄子休得意!你下套作踐我,我讓你有哭的那一日!”
香蘭背後只覺一寒,忙不迭的拔腿回去了。回去向曹麗環回稟,曹麗環細細查問了一通,香蘭一問搖頭三不知,只說趙月嬋把東西收了,又給了她幾塊點心。曹麗環臉色有些沉,她打發香蘭去送東西,其實相中了香蘭老實,不會開啟那盒子偷拿東西,卉兒手腳有時不太乾淨,懷蕊又是個內在精明的,都不太對她心思,可這香蘭也“老實”過了頭,該長的眼色一概都沒有。曹麗環陰著臉將香蘭打發走了。
一時相安無事。
這一日,曹麗環特特畫出鞋樣子讓做一雙鞋,跟懷蕊一同選了配色,又讓卉兒把鞋上的花樣子描出來,限時限刻的讓香蘭趕工一雙鞋。香蘭埋頭做鞋,連中飯晚飯都草草吃兩口了事,夜裡又點燈熬油的繡花樣子,三天便將鞋子做得了。卉兒見了,一時說花樣繡得不好看,一時說鞋面繃得不夠平,然後在鞋口繡了一圈小花。
早上請安回來,曹麗環面帶喜色,卉兒更大聲嚷嚷道:“今兒在老太太跟前,姑娘可是露個大臉,姑娘把鞋一呈上去,說‘前幾日老太太說腳有些腫,我這幾天趕著做了一雙鞋出來,老太太回頭試試,看合不合腳。’你們猜怎麼著?老太太當場那麼一試,還真合腳了,高興得跟什麼似的,當下賞了姑娘一對兒金丁香。”
曹麗環頗為得意,一邊吃茶一邊道:“可不是,東綾那死丫頭臉都綠了,可是出了我胸口的一口惡氣。”林東綾是二房嫡出小姐,素看不慣曹麗環,事事處處打壓她,曹麗環提起來便咬牙切齒。
懷蕊討巧道:“還是姑娘會討老太太歡心,鞋樣子就畫了兩天,斟酌來斟酌去,費了一番心血,怪道得了賞了。”
曹麗環含笑道:“哪是我,這鞋子上的花樣子都是卉兒繡的,配色是你,香蘭也幫了不少忙,才把鞋做得了。”
卉兒乖覺道:“還是姑娘教得好。”
香蘭臉上仍掛著笑,心裡卻冷冷道:“好,好得很,三天熬得雙眼通紅做得的鞋,最後歸成一句‘幫了不少忙’。”
曹麗環眼風一掃,看見香蘭立在一旁,靈秀的一張鵝蛋臉清減了不少,且帶憔悴之色,知她這些日子任勞任怨,便多誇了一句道:“我知道你是個實在的孩子。”緊接著又捎上懷蕊:“你這孩子也是,幹活兒任勞任怨的。”
當下賞了香蘭幾個錢,卻給了卉兒和懷蕊一人一枚小銀簪子,然後打發香蘭去做針線,對卉兒和懷蕊招了招手道:“你們倆隨我來。”便進了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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