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煜不是愛好窺探別人的的人,當下毫不猶豫的帶著苗沛嵐這個“本地人”輕車熟路的找到了一個巷子裡的雜貨鋪。
“蘇大哥,你好像對這裡挺熟的?”
苗沛嵐只是隨口那麼一問,誰知卻讓蘇子煜變了臉色,這也是苗沛嵐第一次在一直淺笑的蘇子煜臉上看到這樣的神色。
見狀,苗沛嵐也知道自己這是一不小心踩了地雷了,也便主動的帶離開了話題,她苗沛嵐同樣不喜歡窺探別人的,況且你想知道別人還不一定要說呢。
看向了面前的雜貨鋪,蘇子煜帶苗沛嵐來的這個雜貨鋪,還真有點像現世那些小街小巷裡的沒有招牌的雜貨店,陳舊的門面,門扉上的漆皮都掉的差不多了,露出原本內裡的木色,因常年風吹雨打,那木色也出現了斑駁的黑印,看上去難看極了,鋪子旁還是象徵性的掛著一張白底藍色邊紋的番布旗幟,上面是幾個龍飛鳳舞的字寫著“盧氏雜貨”,這四個大字,字倒是好字,就是那番布旗幟讓人不忍直視,這張番布旗幟也是同樣的經歷了長時間的日曬雨淋,很顯然的,這番布似乎從掛上去之後,就再也沒有取下來過了,更別提清洗了。
從外面往裡面瞧去,昏暗一片,竟看不見裡面分毫,讓苗沛嵐不禁起了雞皮疙瘩。
苗沛嵐實在想不通,蘇子煜會帶自己東穿西轉的來了這麼一家雜貨鋪子,雖說自己確實是人窮吧,但是也不至於來這麼一家看著就是死氣沉沉的店裡來啊!但是鑑於之前自己有說錯話的前例,她決定還是不多問什麼了,既然別人把自己帶到這裡來,總要進去看看的。這蘇子煜總不能把自己帶去賣了吧?
想到這裡,苗沛嵐給自己壯了壯膽,抬腳踏進了破損十分嚴重的木質門檻。內裡的環境就如苗沛嵐所想的那樣,昏暗的一片,零星的幾點光束從鏤空窗欞投了進來,但僅僅幾尺便住了腳步,這屋子就像是有格擋神器一般,不僅把那些可愛的光束格擋在了屋外,更把外面炙熱、煩悶的空氣也同樣擋在了外面,屋子裡透著一股讓苗沛嵐忍不住打寒顫的寒意,雖說是挺涼快的,但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卻只覺得有些陰森。
鋪子裡陳列著一些陳舊的木架子,架子上擺著各種貨物,各類生活用具,認識的不認識的,將這些貨架堆的嚴嚴實實,上面的那些貨物很明顯的撲了灰。這樣的一個破敗的店鋪卻出乎苗沛嵐意料的沒有她想象中的那種的氣味,而是散著淡淡的酒香,不濃,卻格外的醇香,這是上好的米酒,絕不是那種劣質的麥酒。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兩位是要需要什麼?”
一道聲音毫無徵兆的傳來,是從店鋪最裡面的一道簾布之中傳出來的,這是個說話帶著點昏意的男聲,是那種醉酒之後喉嚨管發出的難聽的混響,這也讓苗沛嵐瞭然那酒香的來源,朝著那方向望去,簾上隱隱有一身影斜靠在門欄上。
蘇子煜聽聞這聲音,眉目微微一蹙,回道,“既然不亦樂乎,何不出來相迎?這般躲躲藏藏還是我認識的那個盧南洲麼?”
簾上身影嗤嗤的笑了起來,“子煜,人,是會變的……”
長長的停頓嘆息,讓人莫名的會讀出那深深的無可奈何。
半響,雜貨鋪之中竟一時相顧無言,“塔塔”的腳步聲響起,盧南洲的身影也從門簾上消失了,苗沛嵐注意到身側的蘇子煜,神色似乎與往常無異,只是少了那抹往上勾起的唇角,水色薄唇不自覺的輕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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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沛嵐想,那個酒鬼盧南洲和蘇子煜曾經也有過恣意的笑過吧?
不一會兒,那“塔塔”的腳步聲又由遠而近的響起了,是盧南洲又回來了。這次他沒有再隔著門簾說話了,深藍色的門簾被猛地撩開,一個頭發隨意的用髮帶綁在腦後,一身衣袍不整的掛在身上,那滿面頹然醉意的男子就這麼兀然的出現在二人眼前。
他雙手捧著一罈用紅綢蓋住的米酒,顯然,剛才的離去就是為了這罈子米酒。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澆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既然來了,陪我喝兩杯?”盧南洲徑自的抱著酒罈走到蘇子煜面前的那貨櫃前,將酒罈放在上面,貨櫃與酒罈的相互碰撞,發出一聲悶響。
也不知他從哪裡摸出了兩隻陶碗,這才像是剛發現跟在蘇子煜身旁的小小的苗沛嵐,盧南洲眨了眨眼,定睛看了她幾秒後,喚道,“這是……阿滿?”
這聲阿滿一出口,倒把苗沛嵐嚇到了,原來這個醉鬼居然認識原身?但是為何自己完全沒有印象?
“卻是阿滿,沒想到你還知道阿滿。”蘇子煜回了盧南洲的話,那話語卻處處透著嘲諷之意。
盧南洲卻毫不在意,“有時候,酒只會讓人越發的清醒,當你越想一醉不醒的時候。”
盧南洲給兩個陶碗都斟上了香濃的米酒,自己端起一碗仰頭一飲而盡,喝的又急又快,幾道透明的酒痕從嘴角溢位,順著下顎滑進了衣領之中,不見了蹤影。
蘇子煜瞄了盧南洲那樣,不言,一雙黝黑的眸子看著眼前剩下的那個陶碗,正要伸手去端過那碗米酒,苗沛嵐清亮的聲音響起,“蘇大哥大傷初愈,吃不得酒。”
苗沛嵐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線沒搭好,當看見蘇子煜當真要去端那碗酒時,下意識的脫口而出。不過苗沛嵐很快的掩飾了自己臉上一閃而逝的尷尬,嗯,這句話其實很正常的不是麼?
盧南洲一把抹掉下顎上殘留的酒痕,紅著一雙眼看著蘇子煜,蘇子煜的手還愣愣的搭在陶碗邊緣,盧南洲問道,“你受傷了?”
隨即又像是想通了什麼,似自言自語道,“若非出事,你又何故在這小地方停留。既然大傷初愈,這酒也就不必喝了。”
盧南洲把陶碗挪開,蘇子煜也順從的收回了手,盧南洲神色一臉從容,似乎那一碗酒真的把所有心中的愁悶都給澆滅,說的是雲淡風輕,“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來找我什麼事。”
“開門做生意了,阿滿本來想看看雜貨鋪子的,不過……”蘇子煜半開玩笑似的,環顧了一番四周,“不過你這裡好像什麼都沒有。”
苗沛嵐一臉震驚的看著這兩人輕車熟路,毫不留痕跡的轉移了話題,彷彿適才那愁悶和無奈的氣氛只是過雨雲煙。
盧南洲笑道,“也不是什麼都沒有,只是我懶得整理出來罷了,要不是這是我家祖傳的鋪子,你以為我願意在這裡守著?早就變賣出去了!”
苗沛嵐發現,盧南洲掩藏在醉容下的容貌其實也是很出色的,笑起來時候,臉頰有兩個深深的酒窩,一顆小小的虎牙露出,如果說蘇子煜的笑是眼底見不到任何事物的清冷的笑,只有表面上的看似暖意,那麼盧南洲的笑,絕對是讓人暖到心底的笑,面由心生,苗沛嵐實在想不出能有什麼事把這一看就應該是很陽光的盧南洲給愁醉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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