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過兩日,那岑良與費興便也就離了落龍城府境,自是往慈溪府境而去,楚升自然是親自送走了二人,便折返而回,在心中盤算了一陣,突然掀開了車簾,對駕車的青皮道:“往威武鏢局去...”
卻是要收下那洪宣之子,自此收拾妥當,料理城中諸事首尾,轉入回山了。
青皮自然是熟門熟路,便朝威武鏢局去,未幾車停,楚升下將車來,便見到那往日裡熱鬧非凡的威武鏢局,這會兒總多少顯得淒涼了幾分,平日裡魚貫而入的託鏢之人,全然都不見了蹤影。
進入鏢局,有鏢師便也就認出了楚升,前去通報洪宣,後者很快從內宅中轉出,淺淺幾日未見,他那大鬍子都沒得打理,四處都是亂茬,神色也有幾分疲憊,索性見到楚升,卻也還是換上一副笑臉,拱手上前道:“楚掌門,可是待你幾日了。”
楚升也笑著上前寒暄幾句,被洪宣引入其中,後者喚來鏢師去附近酒家置辦酒菜,備下酒席,二人便很快落座。
酒桌之上,洪宣臉上的鬱郁之色怎地也抹不去,酒過三巡後,更是斟酒飲咽不已。
楚升便停了筷子,舉起酒杯問道:“洪總鏢頭,怎地看你面有疲憊之色啊?”
洪宣面有為難的苦澀表情,又飲將一杯,才長嘆道:“也不滿楚掌門,這幾日我鏢局可是不曾好過啊。”
不等楚升繼續再問,他便迫不及待的張口抱怨了起來,想來是平日裡鏢局全須他一人拿主意,這一切都兀自壓在心中,也不敢說與眾人聽,以免壞了鏢局中的人心,便一直壓抑在心間,此廂楚升到來,自然是迫不及待的訴苦道:
“一來,這趟行鏢損失了不少兄弟,每一人又豈是寥寥一身而已?更有各個家庭,我身為總鏢頭,自是要一一撫慰,心中更是愧疚更甚。”說著,他自己也不由得落下三兩行淚來,苦澀道:“平日裡,他們都幾如我的手足兄弟,便是那家人我也都認識的。這要我如何去說,人家苦苦等待家中支柱返家,便問一句:‘洪總鏢頭,我家那兄弟兒呢?’這...又要我如何答話?”
“我洪宣帶他們外出行鏢,不能將他們全須全尾的帶回,是我之過啊!”
他兀自喝的微醺,說來言語間多有悲痛之意,楚升也是心中黯然,可嘆世間又哪有兩全法呢。
“再者,這趟鏢我是迫不得已,接下那王知府的鏢物去走,鏢銀一分還未得來,想來也是要不回了,這撫慰的銀子全然是鏢局自個支出。那都是我的老兄弟,便是撫慰之銀我又怎好少了去,只是這番一來二去,家財也散去了七七八八了。”
楚升只得硬著頭皮安慰道:“錢財只是身外浮物...”
這話說得,他自己都好險開不了口,身為一派掌門,維持門派運轉,他自己也都對錢財看的極重。只是不符君子劍的名聲,便全然壓在心底而已。
“錢財只是身外物,但沒財可是寸步難行啊!”
“洪總鏢頭總也可以再賺回來的,又何必憂傷?”
“楚掌門倒是有些想當然了...”洪宣搖晃著酒盞,醉眼稀鬆道:“丟了王知府的生辰綱,你道是他會輕易饒得過我?”
“明面上自然無礙,但背地裡更是多有針對,你看整個落龍城府境,我威武鏢局自稱第二,無人敢認鏢行第一,但而今又是如何?可有半個人影前來託鏢?為官者,雖是手無縛雞之力,但卻有權柄在手,更利過我等江湖人手中刀劍。他背地裡一句話,便足以讓威武鏢局無鏢可接。鏢局接不到鏢,又能維持到幾時?”
楚升聽出來了,這洪宣心中已有關停鏢局,隱退的意味在其中了。
也是,得罪了當地執政者,這生意還想做下去?莫不是痴人說夢?
“既如此,洪總鏢頭便有何打算?”
洪宣搖了搖大腦袋,摸了把被酒水打溼的鬍子,含混不清道:“且再看看些時日吧。”
楚升沉默了一陣,便開口道:“不論如何,洪總鏢頭有何決斷,都且不可忘,在下任何時候都願支援一二。”
醉眼一亮,洪宣哈哈大笑,拍打著腿道:“不愧是君子劍,有你這一諾,便也是足以安定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