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傢伙分明就是在指桑罵槐,楚升聽的好笑,卻也不去理會他。又駐足片刻,旋即把那目光望向邱塗身上,剛要說話,忽而感到有人目光落在己身,他轉身望去,卻是一個少年正躲在角落裡,目光一直望著自己不曾移開。二人目光相對,他面色微微蒼白,卻依舊目光不轉。
楚升心中暗自有所領悟,卻一時不先表露,而是踱步來到邱塗身側,低聲道:“你且在此地,給我好好盯著這老不死的煉丹過程,務必不得教其偷懶。”
七個時辰,也就是十四個小時,此時亥時則在夜晚十點左右,七個時辰便已是第二日正午時分了。
藉著這個機會,楚升實際上是將此人支開,好方便自家行事,他身為壇主,其命令邱塗自然也不敢違抗,只是卻有些猶豫道:“這煉丹一事,在下也插不得手,更不明其意...”
“你不需要明白!”楚升一甩袖袍,語氣中帶著怒氣道;“你只需給我看著這老傢伙即可,七個時辰指不得其人又昏昏睡去。你且想想,若是煉丹有成,你我二人會得到教主何等賞賜?怎能由得此人在這裡偷奸耍滑?”
邱塗仔細一想,也的確如此,心中的猶豫自也是散去,便點頭應下此事。
楚升這才在心中暗笑,面上平靜的點頭,由是轉往他處而去。
沿出口走得十數步,面前那少年便驟然從側方一個岔道閃身而出,臉上滿是決絕的意思,忽而上前長拜道:“還望大俠救我!”
楚升面色不動,兀自扶劍上前,那少年也是靈巧非常,便轉身領著楚升往岔路通道偏僻無人處走,直走了好一陣這才轉入一間寬闊石室,裡面堆放的便都是些草藥靈芝之類,瀰漫著濃濃的藥味。
當下四處無人,此處非是煉丹籌備之時也不會有人來,正是隱秘之極。
少年便登時雙膝跪下,無聲的磕了幾個頭,抬起身來時臉上已是佈滿淚水,壓低的聲音顫抖道;“大俠...還請解救我等!”
楚升抱劍而立,目光平靜無覺,只是語氣平淡道;“如此你便是有貳心了?你可知我乃是此處壇主,求到我頭上來,還不是自尋死路?”
少年再度俯身,低聲道:“大俠即已頂著壇主的身份來到此處,又何必再誆我。”
“你如何便看出我不是其人?”
“姓甘的也有來過催促數次...”少年沉聲道:“我平日裡便有細細觀察過,其人出步先邁得左腳,而大俠並非如此,我便有所察覺。”
“觀察很細緻...”楚升掩住心中驚歎,面上依舊不動,只是慢慢抽出長劍來,頓聲道:“只是今日我想邁右腳了,你又有何言?”
少年微微抬頭,便看到劍身寒光,不禁渾身顫抖不已,但依舊眼神堅定道:“若有一次兩次倒也罷了,但其人每回必定先出左腳,次次如此不曾有變。”
“大俠扮作其人模樣即已潛到此處,想必不是平白來閒遊的。我也是拼死一試,若大俠不是為解救我等,那就先將我手刃在此地吧。”這少年沉言語有度,應對得體,便是道:“這裡是儲藥室,距下次取藥煉丹之時還有八九個時辰之久,一時半會定然不會有人發現我屍首,你也好有時間從容離去。”
“有趣...”楚升笑了笑,將長樂劍合上,一把扯住少年的臂彎將其拉起,目光打量眼前之人,卻是隻有十一二歲,臉上已然有幾分釋然與心安模樣,想來是心知自己已然逃過了一劫,目光滿是感激。
“還是少年,卻如此老成持重。”楚升搖了搖頭,心底那份收集癖又湧了上來,復問道;“你叫什麼,是何處人?”
“在下叫居衡...”少年行了一禮,楚升從其中看出了幾分讀書人的輪廓,又聽到其人道;“是浦陽城章水縣人。”
“讀過詩書?”
“家父嚴厲督教,往日絲毫不曾有落下半分。”
“何時被擄上山?”
“...四年前”喚作居衡的少年低下頭來,眼裡有著藏不住的愁緒與憤恨,“我家中本是縣內殷富人家,做些行商生意,蓄有萬貫家財。”
“但一日家中走商去浦陽城中,不成想半路便被這山上匪人半路攔下,幸而家將勇猛,擊退了這些匪徒。只是不曾想又過半月,便有數百悍匪下山...屠了我家。”
“因我年歲只有八歲,符合這些匪人的標準,便也就順手將我擄上山來,作為‘藥人’蓄養,供其取血煉丹。又過兩年,因年齡滿十,便本要將我殺掉,但因我平日乖巧,惹得這洞中的諸多老者喜歡,恰逢人手緊缺,便被當做藥童負責做這些邊角事情。”
楚升點了點頭,又道;“其餘少年,也是如你這般境遇?”
“或是被騙上山來,或是被拐來此處,兩年之間便有兩百來孩童...”少年眼裡滿是痛苦,聲音顫抖道;“但自八脈中取血,傷及身體本源,其中絕大多數都死在期間。”
“原本挺過來的有四十多孩童,又有二十多因平日不停管教,或是被斬去手臂、或是腿腳,又拔去舌頭,發往外處乞討。似我這般全須全尾留在洞中作為藥童的也只有二十三人,兩年間從未出洞,大都逐漸麻木。因我往日裡讀過詩書,知曉道理,才得以守住本心,等到大俠前來解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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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升點了點頭示意明晰,又問道:“兩年之間,此處都在煉製什麼丹藥?”
“只有兩味丹藥,一者喚作‘還心丹’取八脈精血煉製;一者為‘還血丹’取幼童尋常精血煉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