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宮裡的燭光不知搖曳忽閃了有多少回。宋卿宸終於是妥協離開。
褐色地板將他的身影拉得欣長,腳步聲從近到遠直至消散。
待人離開,宋雲端才起身,燭光下的一張俊臉滿是淚痕。
他緩了好久好久才呢喃了一句:“你本來就不值得我喜歡。”
我要討厭你的。
我必須討厭你。
三日後,臨近邊境的一處小村莊,齊玉做主提議稍作停歇,另外安排衙役飛鴿傳書回京城,告知陛下行程。
這樣一來,裝出他們即將可以處理案件的時間點,後續宋輕昭哪怕不在,陛下也不會知曉。
齊玉是準備自己先著手處理案子的,事後再來這裡跟宋輕昭回合,一同回京城處理張家老太事情。
他怕郡王金枝玉葉,在途中受險境,只能這般安排。
也自認縝密無誤。
誰知,一走進小村莊沒一會兒,宋輕昭就回頭與他說:“我與你一同往邊境去。”
向來只會玩鬧作樂,喜怒與臉的小惡霸臉色認真,甚至是開始詢問旁的衙役還有多久到達邊境。
齊玉蹙眉,上前一步與他面對面說:“郡王,邊境險峻無比,你去了受傷該如何是好?你讓王妃日後以淚洗面嗎。”
宋雲端對郡王的愛意,人盡皆知。但偏偏某個當事人不開竅,至今還認為是兄弟情。齊玉不好搬出來說,只能搬出王妃。
末了,還瞧了一眼在宋輕昭身側給他提著路上點心的沈祺,意有所指補充:“沈公子屆時跟著你去,不也是一同遇險?”
顯然他的一番話,講到點子上。
就見宋輕昭腳步躊躇,眼神猶豫不定的看向沈祺。
手心裡沈祺遞給他,還啃一半的白玉蘭花糕點掉著渣渣,上面印著小小倆個牙印,如同他此刻微垂的眼眸。
他陷入沉思。
一路走來,他見到太多苦難的百姓。
他一直認為,邊境受苦的,只有鎮守的官差。
從未想過還有附近百姓,他們日出而作,艱苦生存,換來的卻是那些陰險狡詐的匈奴士兵偷溜進城,燒殺搶掠的結果。
那些人仗著權勢武器,在附近肆意橫行。
由於沒有正面與重要官員起沖突,加上點到為止,沒有大範圍進行屠殺,一直沒有收到朝堂制裁。
在附近死去的百姓,死後只是收入卷案裡,有記載,但遲遲無法複查,他們的性命,在這個地方,真的如同螻蟻般的存在。
若是自己沒有出面,以齊玉區區一道口諭,甚至沒有聖旨下來,可能會有護都小官配合,但真正發號施令守衛城門的武將呢?
他們為了掩蓋翫忽職守的事實,會讓齊玉查出什麼來嗎?答案是不會的。
宋輕昭在怎麼不懂朝政,也明白這些在邊境,總是吹噓一切安好,百姓歌頌國家昌盛的武將是什麼成分的存在。
剛剛進了村落,他又一次瞧見那些在村頭乞討,瘋癲的百姓,聽到他們說著:要糧食,不要錢等言論。
宋輕昭的情緒無比複雜。
這是被搶過多少次金銀,才能說出,只要飽餐一頓的話來。甚至他們不尋求賺取銀兩,他們預設會被搶走。
於是擺爛度日。
那些百姓裡有年過半百的奶奶,爺爺,也有剛過弱冠的年輕小夥。無一不是穿得破爛,過得狼狽。
宋輕昭來時是有做足準備,聽齊玉安排的,但走了這麼一遭後,他還是後悔了。他沒辦法做到視而不見。
只是苦了沈祺。
他才預設他跟著身邊伺候,自己都沒法給他名分,如今還要讓他跟著遇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