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用左手勝你。”
“今天,你沒有資格知道。”
在旁人耳中是莫大的自負,而放在蕭寧素身上,卻只是闡述事實一般,臉頰淌滿了鮮血的齊劍平微微變色,三陽劍攥地極緊,他自有傲骨,自小隨霄曇真人於嘗醴劍閣中習劍,紫氣啟靈時照樣是庚金靈根,若不是此次棲月真人前往上三天秘境閉關以求破境神闕,齊劍平又何必“降尊紆貴”隨霄曇真人到二重天來?
齊劍平傳來青桑弟子此起彼伏的叫喊聲,心中沒有一絲波瀾,各人劍道不一,哪怕是蕭寧素放眼一根指頭要勝他,齊劍平也不會有一絲憤懣或是輕鬆。
尚未棄劍,何來認輸之說?
齊劍平默然地擦了擦臉龐鮮血,二指抵在三陽劍脊,錯步一立,做了個奇異的劍道起手式。看著蕭寧素,卻是不再多言。
蕭寧素輕搖了搖頭,她當然不識得這招起手式出自何處,但於她而言沒有太大意義,洗月峰中最為翔實的劍道典籍不過《劍道初解》與《洗月劍經》,縱然有許多論述單招的偏門劍譜,那也是劍走偏鋒,一時佔據上風又如何,後手難以為繼下,仍舊是無濟於事。
齊劍平平靜說道:“師姐,請看劍。”
言罷,齊劍平執劍前行,走的極穩極慢,蕭寧素反而是皺了皺眉,齊劍平是要與她近身顫抖去尋那一絲萬難出現的破綻麼?既然如此,倒是看看,劍術纏鬥,誰更勝一籌。
及至蕭寧素身前一丈,齊劍平便是陡然揚劍斜挑,三尺青鋒,即便是齊劍平奮力前送,也未免是卸去幾分力道,蕭寧素輕易地攔下了齊劍平第一劍,旋即是第二劍“二龍戲珠”,劍尖挑出兩道亂真的幻影,這“二龍戲珠”應是《洗月劍經》中一道極難掌握的劍招,放在普通弟子上算是值得稱道,但在齊劍平手中,此時此地挑出,便是不合常理,在劍道修為只強不弱的蕭寧素面前幻出劍影?無疑於作繭自縛。
蕭寧素果斷斬去左邊的真實劍鋒,劍刃稍觸左邊劍影,“二龍戲珠”的絕妙處在於兩道劍影幾乎不分主次,各有劍氣,一道斬去,另一道即刻能續上攻勢,端的是讓常人手忙腳亂難以應付。
話說回來,對蕭寧素依舊是不夠看。
“二龍戲珠”被消去後,蕭寧素正要蓄勢反擊,然而齊劍平第三式“三陽開泰”卻是恰好截住了蕭寧素蓄勢要點上,而蕭寧素左手劍,無從勾醞劍氣,縱使她是“術,法,勢”中的“術”境巔峰也難以逾越。
所謂的“術,法,勢”其實是神州道統中對於修士掌握周遭態勢與真靈氣的程度,譬如蕭寧素如今達到的“術”境巔峰,無論十八般兵器那一種到了她手上,都能發揮出九成的功力,在鬥法搶奪真靈氣時比無境之人自然更為迅疾,但“術”境終究是要眼觀鼻,鼻觀心,勝在器物法術上,只得稱作“術”
而蕭寧素昨日勝卻蘇長安時,棲夔真人言道蕭寧素跨入了“法”境,則是有些捧殺了,“法”境相比於“術”,猶如皓月比於螢火,不單是鬥法是心動身動,心未動身已動,以天地真靈走勢準確判出他人下一步動作,一舉一動中有天地威勢做盾,此等器法境界,開靈脩士無大毅力大機緣大天賦絕不可能擁有,即便是開天門後,也不敢說人人皆有,直可放言,齊劍平若是悟到了“法”境,蕭寧素任意劍勢,洞若觀火一般從容敗之。
至於最後的“勢”境,顧名思義,引動天地大勢為己身所用,江水滔滔為勢,雲捲雲舒為勢,天地威能無窮,勾引一絲便是莫大沛然,所謂的“劍勢”“刀勢”只不過常人蓄勢所借用,真正的劍勢,棲月真人那般的女子劍道大家,三千煙霞劍勢一放,便是漫天紅煙,如何能夠同日而語?
顯然齊劍平的器法境界不比蕭寧素低,截斷了真靈氣去途,“三陽開泰”逼地蕭寧素退了一步,身姿一低,反挑一劍未競全功,齊劍平劍出的極快,咬著“三陽開泰”,“四海承風”全力施威下,搶去了足足七成的真靈氣優勢。
洗月弟子見齊師兄奪回上風,無一不歡呼起來,青桑弟子則怒目而視,董昕與張紉寒都在略帶憂慮地觀戰,唯獨南橘你一個我一個與杏仁吃橘子吃的不亦樂乎,在她眼中,只要蕭寧素不想輸,二重天中真沒幾個人能逼得她認輸。
或許說,是沒有。
蕭寧素鳳眸中帶了些凝重,她已識出齊劍平正漸次疊加起劍勢,從第五劍“五陵豪氣”起,蕭寧素開始拼搶場中真靈氣,無奈之下蕭寧素遲遲沒有中斷齊劍平劍勢迭動,非是她不能,而是一旦蕭寧素在劣勢真靈氣下強行施為,即便是沖斷了齊劍平劍勢,她必定陷入大段大段的空當中,這便不是“摘星”能彌補過來的。
說到底,“摘星”只是一式突刺,在蕭寧素手中攻守兼備,但有條框一壓,作掌上舞又要凌空一躍,豈有不跌倒之理?
而蕭寧素要以自身氣海丹田真靈氣彌補周遭真靈氣不足,則勢必要多出數倍之多,兩者一疊,周身經脈難堪多次重負,而齊劍平佔了地利,結局可想而知。
劍招更迭只在須臾,蕭寧素一連三次非但沒能解開困境,反而是被攪進了齊劍平愈發濃重的劍勢中,到了第八劍“八紘同軌”時,齊劍平勃勃劍氣完全壓制了鳴蟬劍氣,若非鳴蟬劍氣本就黏稠生息,說不得就是要磨蝕劍器本身。
到了此時,蕭寧素不禁有些讚歎起齊劍平的劍勢,見微知著,以小搏大,無聲起微瀾,頗有當初她擊敗呂飛白時般的風起萍末,驟起驚駭。劍氣滾動,將兩者劍勢黏並,讓人難以抉擇進退。
但這樣就像敗了蕭寧素?
左手劍又如何,只用鳴蟬又如何?
你敢無聲處起波瀾,我自有風起萍末,一劍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