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蒼雲息?”
靈巧的身影已經像兔子一樣竄了出去,撐傘跳下馬車後就一溜煙地跑遠了。
華盈甚至沒能抓住她,只聽到她留下一句話:“等你們找到落腳的地方記得告訴我啊——”
華盈剛剛應了一聲好,猛然想起什麼,掀開布簾道:“我的寸心簡丟了!”
人來人往的長街上,連那把夜櫻傘都消失不見了。
華盈叫停了馬車,示意青凰去找找人。
街上車水馬龍,嘈雜的人聲彼此淹沒,華盈放下窗簾的那一瞬間,一襲紫衣碰巧經過窗外。
多年來的相互怨恨讓人對彼此的存在太過熟悉,隔著那層薄薄的紗簾,華盈仰頭,目光與駐足垂眸的江璧月交鋒。
“北荒的大功臣怎麼不回浮雪之巔領賞,卻要來偷偷摸摸遛進青陸?要不要我去提醒陸逸君查查你一個沒有資格拿請帖的人,是怎麼混進來的?”江璧月溫聲細語,眉眼含笑,讓來往的人群以為她在與偶遇的好友閑談。
華盈也笑著開口:“不勞大小姐耽誤正事,我拿了靈蘊就回去。”
江璧月微冷的目光往上抬,漠然望向天邊:“你三番兩次跟我作對,搶我的靈蘊,以往可以拿林之凇來做掩護,讓江家免除對你的懲罰,這一次準備挑什麼藉口?”
她突然想起什麼好笑的事情一般,嘲笑道:“還是說,那個因你逃婚而丟盡臉面的男人,連最後的尊嚴都不要了,又要主動來幫你?”
馬車裡陷入一片被怒意支配的安靜。
紗簾背後的車廂中,一縷殺氣稍縱即逝,讓江璧月驚疑地收回了已經抽出的刀。
她一時沒摸清楚華盈這次怎麼沒有直接跟她大打出手,卻從華盈被挑起的憤怒中抓到了另一個資訊,壓低聲音,氣音譏諷:“你喜歡他?華盈,你想跟我鬥,竟然還敢分出心思去喜歡一個男人,你一定會死無全屍的。”
馬車裡依舊凜然無聲,裡面那個自從被承認江家女兒身份開始,就變得肆意妄為,處處頂撞她、挑釁她的人,似乎又回到了當初只能待在蛇窟的時候,沉默地忍耐。
江璧月對她的隱忍十分滿意,邁步走進了一家珍寶閣。
華盈脊背抵著廂壁,將腦海中所有念頭與殺意全部摒除。
然而憤怒的情緒還在,呼吸稍亂,置於膝上的雙手死死攥緊,骨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她要加快時間了,要快些學會還差一點點就能完整領悟的替死術,殺了江璧月。
就在燁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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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春客棧。
客房內,師緹雪朝著牆角的人走近一步,瞪大的杏眼裡只有疑惑:“蒼雲息,你躲那麼遠做什麼,我都說了我只是想來請你陪我回天武,給團子修一間小木屋的呀。”
之前蒼雲息修的那間屋子都破了,她讓人修修補補還是漏雨,可團子就不換,就要他做的。
算起來,都是小時候他第一次把溜出來玩的師緹雪送回天武的那會兒了。
蒼雲息又往後退了一步,負在身後的雙手碰到牆的那一刻,臉上浮現出死了一般的絕望:“我的姑奶奶,還能商量商量嗎?你又不是不知道團子老往我身上撲,我一碰到它就渾身發熱起紅疹。那屋子修完,我人也快沒了。”
師緹雪搖搖頭,笑盈盈上前,裙擺輕盈地揚起,又輕快地落下,起伏的弧度像是山谷裡飛鳥的羽翼。
“那我叫團子不碰你,我先讓我哥哥把它帶走,等你離開了天武再把它放出來。”她拉住蒼雲息的衣袖把人拽著往書桌邊走,“要立字據,不然你肯定反悔。”
林之凇被吵得心煩,原本打算等他們敘完舊再問正事,耐心卻已被快速耗盡,抬眼:“你這時候來燁都做什麼?”
師緹雪正找著紙筆,回頭瞪他:“封印的事情我心裡有數,能在外面待多少天我都算著呢,出不了問題。倒是你,又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這才離你上次進雷澤多久,不可能又到要用去劫的時候了吧。”
林之凇才懶得管她天武的閑事,更不會把話題往自己身上帶,剛才那句話不過是拋個引子,現在問的才是正事:“看見華盈了嗎?”
他心想,陸家放出了靈蘊的訊息,她不可能不來。師緹雪最愛纏著她,找人的法子也的確比他厲害。
師緹雪臉色變都沒變,她在雲痕車上聽完華盈那番話,就明白她不想見林之凇的意思了,斬釘截鐵道:“我要是跟華盈在一塊玩,還會來這看你的臭臉?”
林之凇剛才還懷著期盼的目光立刻變得沉冷,示意她快滾。
屋子裡轉眼只剩下他一人。
林之凇起身把窗戶推開,松開一路上攥緊的手掌,那枚戒指的花瓣不知怎麼的,變得如此尖銳,將掌心紮得發紅發疼。
就跟她這個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