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的心慌意亂也是因為林之凇,是在他靠近的時候,清冽的香氣佔據了她的呼吸,讓她想逃,又想留下來。
她扭頭看向被他緊握的手,早就被交易出去的心跳被什麼東西緊緊攥住,很快便沉寂下去,半晌,她的視線重新回到他臉上,嘆了聲氣:“林之凇,你在幹什麼?”
林之凇重重地甩開了手。
屋子裡的氣氛一時間凍結成冰,林之凇一刻也不願多留,起身出門,背影決絕,什麼心動、容忍與隱秘的期盼,全都不要了。
華盈心裡慌了一下。
“林之凇。”她下意識低聲叫他。
林之凇沒理。
“林之凇。”華盈又叫了他一聲。
她按捺住起身追上去的沖動,卻無法剋制語調裡的懊悔與急切,也不知道接下來應該說什麼話。
總是躲在背後步步為營、算計人心時得心應手的人到了需要求和的這一刻,捧著真心卻無下一步的計劃,成了呆呆的木頭。
林之凇聽著她悶悶的聲音,腦子裡全她那張蒼白虛弱的臉龐和武栩剛才的提醒,突然一陣緊張,嘗到了什麼叫自作自受。
一句想聽的話都沒聽見,滿腔怒氣卻已經熄了大半,氣勢也沒剩幾分了,只有嗓音還冷淡著,頭也沒回:“你的人到了青要山之後,崇阿軍會帶他們過來。林家決定讓神眷節提前,就在今夜,算是給你接風洗塵,你若是感興趣,便去看。”
華盈抿了抿唇:“和你一起嗎?”
林之凇頓在原地,忍了忍,最終扭過頭,對上一雙滿盈期待的晶亮眼瞳。
她知進退,會拒絕,會哄人,求和好時真誠主動得讓人不忍心再說一句傷人的話,這是她最擅長的快速向對方索取安全與心軟的手段。
在初次步入陌生之地,或者將他徹底激怒之前,表現得尤為明顯。
林之凇全都明白,但他陷在那雙因為他的轉身而倏然明媚的眼波裡,無法拒絕。
“好。”
他說完就走了,壓著唇,剛才發的火簡直就是笑話。
華盈看著他走出院子,熟悉了周圍環境之後,尋了個藉口支開了青要山的侍女,快速檢查了角落裡有沒有竊音咒之類的東西,不動聲色地將它們毀了,又去院子裡踱步了幾圈,佈下了困陣。
一切忙完,白姝帶著觀棠居的幾個侍女也到了青要山。
青凰認識的奇人多,白姝便是她招攬和引薦的人之一。
白姝出身自白家旁系,當年受本家脅迫,替白家三小姐嫁給了剛剛埋進棺材裡的謝家小少爺。
白姝並非逆來順受的性子,嫁過去之後就殺了要將她釘入棺木的謝家人,掘了謝家的祖墳,趁著白家與謝家因此大動幹戈之際,摸回本家放了一把火,把白家祠堂燒得一幹二淨,從此浪跡天涯。
投身華盈麾下,是為了青凰允諾的自保與自由。
華盈從杏雲州回去之後,見過白姝一面。
她那時穿一身簡潔幹練的黑衣,白淨的瓜子臉,全身上下最閃亮的是那雙機敏的眼睛,還有簪在發間的一支血紅珊瑚。
給人的第一印象很是颯爽自信。
青凰忙著訓練和擴充七殺侍,在浮雪之巔的一眾七殺侍中隱約展露鋒芒,這次來青要山,華盈便沒叫她陪同,而是點了白姝。
“小姐,我這次到得準時吧。”白姝身形嬌小,步子輕快,兩條長長的辮子也輕輕甩動著,來到華盈面前時,攤開的手掌心裡露出一隻紙傀,“小姐要用在哪?”
白家的紙傀大小形狀不同,作用與專長也不同,攻防困守、尋物追蹤,乃至彈琴侍花、灑掃做飯,各有各的特色。
眼前這一隻,擅長隱跡捉人,尋蹤問路。
華盈對白姝說:“青要山今晚熱鬧,趁這個機會,想辦法去探探武家的路,若是可能,取一點藥池的藥水回來,交給穆老。”
她得為解蠱做好萬全的準備,若是無法得到武家人直接的幫助,至少要知道藥池水的成分和解蠱的步驟。
“得令!”白姝握著紙傀負手於身後,腳步輕快地收拾帶來的東西去了,走到一半卻又想起什麼,倒退著回到華盈面前,小聲說,“小姐,那個臥底......是否這兩日就去查?”
華盈搖頭,改了計劃:“既然我出發時,父親根本沒提這件事,那麼那個臥底是誰、在做什麼,是不需要讓我全部知道的,等他們準備動手的時候,那個人會聯系我。”
她邊想邊說,“林之凇對我的態度隨時會變,武家瞧著也沒那麼好接近,我少摻和一腳北荒的事情,才不會讓青要山的人對我的戒備越來越嚴。”
她說完,立在溫和的日光中環顧這片陌生的庭院屋舍,複雜的情緒在腦中伸出觸角,繞成一團亂。
華盈揉了揉腦袋,驀然想起這些日子忙得差點忘了的大事,給螢雪發去一條傳文,讓她想辦法聯絡封逍,別死在青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