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數著呢,這一路上華盈和林之凇都沒說過幾句話,面也沒怎麼見,明明是要成親的兩個人,卻比路人還陌生,在別院那會可不是這樣的。
現在他倆之中有人有單獨見一面的心思了,她才不在這礙人眼。
甲板上靜悄悄的,華盈與林之凇靜靜地對視了片刻,浮動著夜霧的燈光下,男人的神情模糊不清。
敘舊?探底?
華盈把手裡捧著的東西放在腿上,神色恬淡:“林少主找我?”
林之凇問:“你選了哪組字?”
華盈沒對他問出這個問題而覺得有多驚訝,秘境開啟那些天,他夜裡也在忙一件事,青要山長老還親自來回傳話,多半就是這個。
碧璇殿在青要山,林之凇手握得天獨厚的優勢,比其他人多知道些什麼,並不奇怪。
華盈淺淺一笑,月下黑瞳澄亮,叫人覺得真誠坦率:“那些文字我都不認識,所以就隨便選了一組,也不知道是什麼呢。現在連它們長什麼樣都忘了,不然得寫出來請你幫忙認認。”
林之凇問:“幾個字?”
“棄字兩個,選了三個。”
林之凇聽完,轉身回了船艙,幽邃的眼瞳中不見一絲情緒外洩,無法被人揣測出所思所想。
她選錯了。
重塑境展現出來的那些字幾乎已經失傳,大陸上也就一些底蘊深厚的勢力儲存了小部分相關的記載,認識的人鳳毛麟角才正常。
但青要山特殊一些,身處核心地位的人都必須認得那些字,因為天冊臺的神諭若是以文字形式出現時,就是用那些字寫成的。
至於那道研究了幾天的神諭,是在告訴他,重塑境若是向一個幸運者開啟,可能會給出哪些賜福之字。
林之凇提醒自己不要心急,昭明圖還有六卷未被點亮,他最少還有六次機會遇上重塑境。
只要有幸遇見重塑境,他能準確地選出最強大的一組賜字,再無人可敵。
“林之凇。”華盈叫住了他,語氣有些疑惑。
有了上次的教訓,她每日都記得用幻心粉把自己身上的刻字全都遮好,所以林之凇的反常不可能是因為在水池裡看見了她身上的字而心生猜忌,警惕防備,讓他們的關系莫名其妙就回到起點。
她坐在滿地燈火中,恬靜溫柔:“你只是來找我探底的嗎?我還以為你準備說說我這些天是不是做了什麼讓你覺得不妥的事情,畢竟我把靈蘊給你的時候,我們還是能很坦然愉快地說話的。”
“想多了。”林之凇腳步沒停。
華盈起身朝他走過去:“我沒有多想,一定有什麼誤會吧,你說的沒錯,的確是我有求於你的更多,所以上次是我哄你,這次也可以。”
林之凇感覺到自己的衣袖被人輕輕拉住了。
他低頭看了眼那隻手,坦誠而充滿耐心的嗓音繼續在他身邊響起:“杏雲州我們還要一起去,若是遇上些什麼意外也要一起解決,我不接受一切沒有理由的隔閡,人和人之間的聯系太脆弱了,若是因為這幾日有什麼誤會而生疏冷淡,從此各走一條路,我今後無論何時想起都無法釋懷,你也會後悔。我也不喜歡那麼多彎彎繞繞,尤其是在你身上。”
林之凇手掌微攏,突然有些惱意。
她知不知道自己有意無意說來的話讓別人聽來是另外一番意思。
還是他自己有病,無論聽見她說什麼都要反複拆解,過多解讀?
林之凇沒回過頭去看她,只是抬起眼眸,正對著船艙裡的那片明亮溫暖的燭火,語氣很淡:“你把利益分得很清,如果我給不出你要的東西,在你眼裡失去利用價值,是不是就沒有現在的和談?甚至因為此前的沖突猜疑,你會毫不猶豫地殺了我。”
華盈想了想,認真說道:“卸磨殺驢的事情我做不出來,更何況我們認識了這麼久,即便沒辦法成為朋友,我也會把你當成需要正大光明擊敗的對手。但我大概不會再把太多時間放在沒有價值的人身上。”
林之凇抽開手,獨自離開。
“多謝你現在片刻的真心,我不需要。”
華盈的目光順著從自己掌心拂過的袖角追向他的背影,讀出一個令她費解的資訊。
他不是在和她較勁,否則不會這麼輕易離開,不說一句攻擊性的話。
是在和他自己較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