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盈用無辜的口吻回答:“我看大小姐是忘了我來飲焰山的作用,若放任入魔者在城裡胡作非為,你說就憑他們對修行者的憎恨,會不會攻入秘境之中攪局?燁都那群廢物究竟有多少能耐將此事平息下去,你睜大眼睛看看清楚。如今我把林之凇都耗在了清流城裡,難道不是為了你好?”
江璧月眸光閃爍了一下。
她沒忽略華盈和遠處那兩個人身上的傷口,但這哪能夠,他們最好被入魔者扒皮斷骨,站都站不起來了才好。
天武那位連大門都不出,這次肯定也不會來,飲焰山裡的靈蘊全都是她的了。
江璧月心情突然舒暢了不少,卻偏要慢條斯理地再為難她一番,讓她把自己向江如曄複命的理由也一起想出來:“可是父親那邊的意思……”
華盈打斷她的廢話:“靈蘊你還要不要?”
江璧月盯著她冷冷地扯了一下唇,提著琉璃燈轉身離開。
華盈重新返回靈力光爆的戰場之中,身旁多了幾個幫手,她以為至少這一片區域的清絞很快就要結束了。
然而不遠處,幾個入魔者的身體毫無預兆地開始膨脹,很快就膨脹到了一個十分誇張的程度,如同一隻被空氣灌滿了的浮燈,扭曲鼓脹的身體無法移動,被靈力填充變形的喉嚨裡也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是朝他們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
華盈眼皮一跳,心裡生出一陣什麼都快來不及了的慌亂,瞬行沖向那幾個入魔者想阻止什麼,被林之凇猛然拽住手臂拉了回來。
震耳欲聾的爆炸就在他們身上蔓延而出。
滿地的屍體、附近街巷兩側的屋宇牆垣、驚慌躲避於家中的百姓,頃刻間全部化成了焦黑的碎片,隨後被滾滾熱浪捲走。
整座清流城都因為這場巨大的爆炸而發生了一陣搖晃,滾燙而明亮的光芒穿破了一股股濃煙的遮蓋,令城中耀如白晝。
飲焰山中,正在探索秘境的修行者們都被震得東倒西歪,心有餘悸地看向幾乎淪為廢墟的清流城。
從廢墟之中逃逸而出的一團團黑氣耀武揚威一般,盤旋在半空之中,古怪的呼嘯聲久久回蕩在這片荒蕪之地,昭示自己的勝利。
陸逸君掩在身前抵擋爆炸的右手緩緩從眼前放下,眸底的滿意之色不再,露出懺悔與不知所措的表情。
嗡鳴聲久久回響在一片空白的腦海中,窒息和憤怒順著血液激蕩在全身上下,華盈目光顫抖,看了看焦黑的斷壁殘垣,最後看向陸逸君。
陸逸君似乎被她仇視的目光刺激得回過了神,暴躁地吼叫起來,大有一副要打就打的模樣。
“我自己的人恐怕也死得一個不剩了!華盈,你不過幫著燁都出了點力而已,憑什麼指責我?!清流城的人和你有什麼關系,你在這裝好人假仗義,抓著我已經承認過的錯誤挑事,居心何在!”
蒼雲息甩了甩還在嗡嗡作響的腦子,冷靜了一下,拉住了華盈:“可別,二小姐,救人要緊。”
一名崇阿軍戰士也趕過來傳訊。
“少主,長老們來了訊息。”他面對林之凇,神色嚴肅,“都在問你是否應該回別院,把這裡交給我和蒼將軍。”
“不回,轉告他們不必擔心。”林之凇抬頭看了看囂張四躥的黑氣,閉了下眼,轉身對陸逸君說,“別發瘋,從燁都調人,剩下的入魔者大概還有二十幾個,按照你們昨晚構造凇爐的水平,你至少要調十隊具意境。”
他頓了頓,原本不願直白地提醒燁都對大陸做出的究竟是什麼承諾:“陸家主若是還不出面決斷,下次,就是你燁都的無上者提著他的頭來見天下人。”
陸逸君卻想再拖延片刻,這座城陷入的絕望越深,希望才會越珍貴難求。
他似不經意地暴露出一絲為難,故作鎮定道:“我父親尚在清濁界閉關,怎可能貿然出來,他已將此事全權交給我處理,調集人手的事情我自有安排,不需要你來教。”
話音剛落,一把開滿粉白夜櫻的黑傘從天而降。
站在傘面上的少女一改率真嬌蠻的神色,宛若有另一個神聖威嚴的靈魂接管了這具身體,瑩潤水亮的杏眼裡閃爍出輝煌的金光。
輕盈而純淨的靈力從她微微張開的雙臂間飄散出去,化作無數柔軟的花瓣,被荒涼的夜風送往城中每一個角落,打著旋墜落。
花瓣所到之處,縷縷黑氣似乎被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量壓向了地面,入魔者在空中變回人形,身體幹癟捲曲,尖叫、怒吼、求饒,最後落地時只剩下一具具蜷縮的骷髏架子,無聲無息摔成了一捧灰,被大風帶走,原地什麼也沒留下。
陰霾盡散,天光明澈,鋪灑千萬裡。
清流城,飲焰山,一時靜默無聲。
即便未見飛雀鞭,也沒有人猜不出踩在夜櫻傘上緩緩落地的少女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