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盈好笑地回頭過來看他,無法剋制住言語間的針鋒相對:“你告訴了燁都長老可以借險殺我的地方,現在又來提醒我,楚山主,想兩頭討好的人通常下場最慘。”
楚流雲恢複了平日裡散漫的語氣,抓起手邊那朵晶瑩如血玉的赤線冰蓮拋了拋,理所應當道:“沒辦法啊,把那幾個地方告訴他是因為他給出的這玩意兒讓我十分心動。提醒你,是因為我心眼好,我樂意,想提醒就提醒了。”
“那我謝謝你的好意,祝你好人命長。”華盈凝著他,“只要不讓我查出來你就是商遠。”
商遠的名字如同某種訊號,一旦聽她提起,大量的記憶如同一閃而過的流星群劃過楚流雲突然混沌的腦海。
楚流雲靜了靜,等腦海裡的這陣恍惚過去,摸了摸被華盈的話語嚇得嗚嗚叫的白狼,笑著說:“他已經死了,二小姐別恨錯人。”
華盈擰擰眉:“你和他到底什麼關系。”
“無可奉告。”楚流雲微微一笑。
華盈很少有這種拿人沒辦法的時候,需要反複勸自己冷靜,才能壓下那股“不如打到他說到全部秘密為止”的念頭,踏進了院裡的夜色中。
夜闌更深。
梅雪清絕的燈已經暗了下來,華盈回到自己的院子時,看見屋簷下矮矮的石階上坐著一個嬌小的人,雙手託著臉,在數星星。
“緹雪?”華盈走過去,“你怎麼不進屋等我?”
師緹雪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眼裡還殘留著一些新奇而嚮往的神色,右手比劃了一下。
“你們外面的星星跟我在天武看見的不一樣,天武的天空很奇怪,尤其是到了晚上,看上去就像是什麼也沒有,虞淵還被尋木給擋著了,尋木高聳入雲,散開的枝葉密密麻麻的,只有陽光才透得下來,月亮和星星的光芒太弱了,就不行。”
她被華盈從地上牽起來,拎起擺在臺階上的食盒和傘往屋子裡走,等華盈把燈點燃,她放下東西,在窗邊坐下。
華盈很理解她要的是什麼。
自由。
誰不想要。
她開啟師緹雪帶來的食盒,見到裡面是一碗漉梨漿。
“林之凇讓我給你帶來的。”師緹雪說,“他和蒼雲息去秘境了。”
華盈點點頭,猜得到他會因為白天在城裡耽誤了太多時間,夜裡就叫上蒼雲息進秘境,要逮著秘境裡他的那些人去搶點好東西。
師緹雪嗅到一股甜絲絲的味道,饞得很,想到這是林之凇特意給他未婚妻煮的東西,於是搖頭拒絕了華盈問她要不要嘗嘗的目光,動手給自己燒了一壺茶。
華盈注意到師緹雪欲言又止的目光,心想師緹雪不能怪她和林之凇都把她當成率真懵懂的小妹妹,她實在藏不住心事,在水瀑後的山洞裡就暴露了自己的出現別有目的,也許不一定是要害人,卻讓人心底的情緒變得沉甸甸的。
華盈默不作聲,低頭嘗了一口漉梨漿。
半晌,她問師緹雪:“你今晚打算住哪?如果想和我住一塊,我去給你收拾旁邊那間屋子。”
有什麼事也可以在今晚告訴她,若是錯過了這個機會,她不能保證自己會看在朋友的份上,無底線容忍任何傷害。
師緹雪連忙點點頭,今日調動神力殘力滅殺魔頭,讓她想起封印,它於她而言,是對自己的殘忍,那種縈繞在腦海中的荒蕪與蒼茫之感陰魂不散,讓她不想一個人。
“那你等我。”華盈起身去給她準備被褥。
“華盈,我想挨著你睡。”師緹雪拉住華盈的衣袖,她仰著頭,點漆黑眸裡閃爍著出賣自己的猶豫,半晌才說,“我們都快有一百年沒見過面了,你還沒說你過得好不好,怎麼變成了江璧月的妹妹,也沒說你在江家還有沒有受欺負。”
華盈回到椅子上,爐子裡吐出的嫋嫋熱氣縈繞在她二人之間,讓彼此的面龐都變得溫柔模糊。